南宮易文還不能視物,但也聽見了動靜,像是一灘肉砸在地上,隱隱還能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聞玉抬頭望著坑頂,夜色下有個人影出現(xiàn)在上面,他一身黑衣俯身望著坑下,離得這么遠(yuǎn)雖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不知為何,聞玉總覺得他似乎是輕輕笑了一笑。隨即那人攀著繩子輕輕一躍,轉(zhuǎn)眼便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坑底。
南宮易文也察覺到來人,他不由得瞬間緊繃脊背,那是身體對危險臨近做出的本能反應(yīng)。
被從上面扔下來的人發(fā)出了一聲極輕微的□□聲,竟還有一口氣在。隗和通驚懼交加地看著那人朝著自己緩緩走近,喉嚨里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沙啞嘶鳴:“你……”
對方朝他走近了些,彎下腰用一種十分輕柔的聲音說道:“你剛才說你進(jìn)山來找封鳴是想打他身上《秋水劍訣》的主意?那《秋水劍訣》確實(shí)就在這洞里,不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要是答得好,我就將劍訣給你?!?br/>
躺在地上的人已經(jīng)無法回答他了,他的喉嚨里發(fā)出砂礫般嘶啞的音節(jié)予以回應(yīng)。但來人并不在意,他蹲在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旁,不疾不徐地問道:“你說紀(jì)瑛是死在焦冼掌下,那屠戶卻說她尸體上心口一處刀傷,你們兩個究竟誰在說謊?”
地上的人驀然間睜大了眼睛,極度的驚恐之下,他的頭腦一片空白,張嘴欲言,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像是只叫人掐住了脖子的公雞,模樣十分好笑。
對方將他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目光森然如寒霜。隗和通似乎也已意識到大難臨頭,絕望地掙扎著抓住了他的衣角:“不……我……”
他最后一句話還未說完,嘴唇空張著,突然嗆出一口血糊住了喉嚨,只剩下一雙眼睛快要瞪出眼眶,干瘦的手指痙攣著抽搐了幾下,死前似乎聽見喉管里鮮血淌到地上的聲音。
滴答,滴答……
那黑影松開按在他腦袋上的手站起身。南宮易文不能視物,只能靠著聲音分辨出他的位置。站在他跟前的黑衣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在月色下露出半邊臉龐,上面濺到了幾滴血,如同淚痕。
夜色沉沉,南宮易文與站在血泊中的男子相對而立的那一瞬間,雖看不見他的模樣,但能夠感覺到胸腔中氣血翻涌,似有千萬句話要噴薄而出,但最后張嘴只吐出兩個字來:“封鳴——”
男子聽見“封鳴”這個名字極快地扯了一下唇角。他腳下是流了一地的血,幾乎要漫過他的鞋底,而他身后正躺著一具還未完全涼透的尸體。
江湖上少有人提及他的容貌,因?yàn)檠砥@個稱號,有人說他生得青面獠牙,狀若惡鬼;有人說他生性殘暴,好飲人血。但這些人要是真看見了他,多半難以將他與封鳴這個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眼前的男子相貌俊美,但眉眼間一股說不出的陰桀,就是年紀(jì)瞧著也還年輕。
南宮易文看不見來人,但隗和通說的不錯,他果然在這兒。
此時,他剛得知紀(jì)瑛的死訊,心里滿腔的悲慟。一想到她死前曾寫信給他,想要將一切事情與他解釋清楚,他卻陰差陽錯并未收到那封信,這才沒有見到她最后一面,使得她橫死異鄉(xiāng),內(nèi)心就滿是痛楚。她死前恐怕還以為自己仍在怪她,心中該是何等的絕望悲苦。她自小就想成為山莊最好的鑄劍師,可她還沒有鑄出這世上最好最利的劍……
一想到這兒,南宮易文不禁紅了眼眶,就連握劍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對面的人卻如同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叫他感到驚異的事情,不解地看著他:“你在生氣?可你有什么資格生氣,紀(jì)瑛會死不都是因?yàn)槟???br/>
南宮易文閉著眼睛,胸腔起伏震怒:“住嘴,你有什么資格提起阿瑛!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在走馬川挾持了她……她就不會蒙受冤屈,也不會離開南宮家,更不會叫你連累受人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