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太陽剛爬上山頭，村里的田埂上已經(jīng)熱氣騰騰。我爹趙大牛被村長王有德派去修水渠，褲子破了個大洞，露出半邊屁股，紅腫的傷痕在陽光下格外扎眼。我?guī)е愋∶蛣⒌暗案诤箢^，算是“監(jiān)督”，其實就是去看熱鬧。陳小毛手里攥著根柳條，邊走邊甩，嘴里哼著：“趙小牛，屁股紅，干活慢來挨板子！”我爹低著頭，扛著鋤頭，腳步沉得像拖著塊石頭。

    到了水渠邊，李鐵柱已經(jīng)在那兒等著，手里拿把鐵鍬，沖我爹吼：“趙小牛，動作快點！修不好這渠，晚上讓你光屁股跑村！”我爹趕緊點頭，嘴里應了聲：“是，鐵柱叔……”他彎下腰，掄起鋤頭挖泥，汗水順著額頭滴到土里，屁股上的破褲子晃來晃去，引得路過的村民哈哈笑。馬大嫂挑著擔子經(jīng)過，尖著嗓子喊：“喲，趙大牛，這屁股比我家豬還白，咋不拿去賣肉？”我爹臉漲得通紅，手里的鋤頭抖了一下，差點砸到自己腳。

    陳小毛看熱鬧不嫌事大，拿柳條抽了我爹屁股一下，喊：“趙小牛，學兩聲狗叫，提提神！”我爹咬著牙，憋出兩聲“汪汪”，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劉蛋蛋不滿意，跳到他跟前：“大聲點！沒聽見！”我爹沒辦法，放大嗓子又叫了兩聲，引來田里干活的村民一陣哄笑。我站在旁邊，看著他那副窩囊樣，心里有點痛快，可又覺得有點堵。陳小毛湊過來，低聲說：“小栓，晚上讓他在田里趴著學狗爬，咋樣？”我點點頭，心想，反正他都這樣了，再丟點人也沒啥。

    中午，太陽毒得像火烤，我爹干得滿身泥，汗水把破汗衫貼在身上，肌肉鼓鼓的，偏偏那張臉憋屈得像個受氣包。孫二狗挑著水桶過來，假模假式地說：“趙小牛，干得不錯，給你講個故事提提神?！彼辶饲迳ぷ樱堕_嗓門：“從前，趙大?？墒谴謇锏膲褲h，娶了個俊媳婦，村里人都羨慕。結果呢？媳婦沒了，偷雞摸狗，還生了個小雞巴，嘖嘖，丟人吶！”周圍的村民笑得前仰后合，我爹低著頭，鋤頭挖得更慢，手指攥得發(fā)白。

    我聽著這話，心里一咯噔。孫二狗提我娘干啥？我娘活著的時候，村里人確實夸我爹能干，娶了個好媳婦?？涩F(xiàn)在，他這德行，哪還有半點當年的影子？孫二狗還在那兒嚷：“趙小牛，說說，你媳婦當年咋看上你的？是不是看你壯得像頭牛？”我爹嘴唇哆嗦，半天才擠出句：“她……她看我老實……”人群里又是一陣笑，馬大嫂喊：“老實？老實到偷豬肉去！”我爹頭低得快埋進土里，鋤頭停了，像是被這話戳中了心窩。

    干完活，我爹癱在田埂上，喘得像頭老牛。陳小毛拿柳條抽了他一下，喊：“起來，學狗爬，爬到渠頭去！”我爹爬起來，趴在地上，慢吞吞地爬了十來米，屁股上的破褲子沾滿泥，活像個泥猴。村民們圍著看熱鬧，有人扔了塊土疙瘩砸在他背上，喊：“趙小牛，快點爬，孫子！”我爹一聲不吭，爬到渠頭，跪在那兒，眼神空洞得像沒了魂兒。我看著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可又覺得他活該，誰讓他偷東西害我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