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配合不得當無意當中鬧出誤會的。賣燒雞的年輕人兒尖著嗓子順便為賣老白干兒酒的做起了使人難忘的口頭廣告:“老白干兒沒摻水,不吃燒雞成醉鬼!”
賣老白干兒酒的老者聽到賣燒雞的如此吆喝,似乎感到不太妥當,嘿嘿笑了兩聲,小聲問賣燒雞的:“你這不是罵喝俺的老白干兒酒不吃你的燒雞的人嗎?!人家要是在賣鹵兔肉那里買兩只兔腿兒下酒,不是也可以嗎?!”
年輕人兒紅著臉辯道:“俺主要是吆喝你的酒好、不假、勁大,咋會是罵人哩?!”
“醉鬼……不是罵人是啥?!誰愿意當醉鬼呀!”
年輕人兒不服氣地高聲說道:“俺的意思是說你的老白干兒酒勁大呀!”
老者也高聲大氣地吆喝道:“俺的酒勁大不吃你的燒雞就成醉鬼啦?”
這一老一少抬杠兒爭論聲音越來越大,沒多大一會兒這兩人就瞪著眼撕拽起來,但賣燒雞的年輕人還是留著分寸,不敢來真?zhèn)€兒的,趕會的眾人都圍攏來嘻嘻哈哈看起了熱鬧。
一個自稱很會喝酒的漢子,在一旁胡亂為他們評起理來:“老白干兒酒確實勁兒大!六十八度哇!喝這種高度酒最好的下酒菜就是燒雞,燒雞能消酒哇!要是不吃燒雞干喝,喝上三兩就能喝成了醉鬼啦!我就常常喝醉,家里人常常說我是醉鬼……喝醉酒的人被人稱作醉鬼,也不是真正的罵人?!?br/>
賣燒雞的人兒聽了笑了起來,賣酒的人兒聽了也消了火氣。熱鬧過后,他們還得各做各的生意。
這個漢子說的一點不假,這種老白干兒酒,釀造的年代已經(jīng)很久遠了,是原武縣釀造的唯一的白酒,原料是紅薯干加紅高粱,烈性十足,在當?shù)睾苡忻麣狻.數(shù)氐娜祟^疼腦熱著涼發(fā)燒,把生雞蛋打進杯里,然后倒進老白干兒,不多時雞蛋就熟了,吃了這酒泡雞蛋身上出出汗病就好了。
在古寨的集貿市場做買賣的商戶,除了流動的小商小販,只要是占用一定地盤的攤販,保長管轄的古寨村公所會強行收取一定的費用,費用多少一概由保長說了算,很多銀子都落入那個“甄閻王”甄保長的腰包。
也有不少空著兩手前來趕會的,但是他們的衣服兜里是不會空的,有錢的兜里裝著銀圓兒,錢少的兜里裝著銅圓兒,窮人兜里裝著薄銅子兒,他們都是來買東西的。也有純粹為了吃喝來趕會的,他們多半是些少年兒童,有些年幼的兒童嘴里鼓鼓囊囊吃著東西,眼睛還四下張望尋找賣更好吃的攤販,心里也許會怪罪他的父母沒讓他多長幾只眼睛,但是大人都緊緊牽拉著他們的小手兒,生怕他們在擁擠的人群中走失。也有不少好吃好喝的大人興致勃勃地前來趕會,他們既不賣東西又不買東西,也不搞貨物交換,他們純粹是為嘴而來。大多是趁著趕會的機會,與前來趕會的親戚朋友聚一聚、吃點兒喝點兒聊聊家常。由于古寨遠離官府交通閉塞,很少有暗通官府欺行霸市混吃混喝的無賴,但也很少見到達官貴人前來趕會的,農村的集市貿易也就是普通的老百姓買賣的場所,大多數(shù)都是沒見過啥世面的老實農民。
趕會這天,古寨葫蘆莊從西寨門到東寨門,將近三華里長的大街被人們塞得滿滿的,農閑時期趕會的人們就更多了,有時候街市剩不下,人們就涌出了寨門外邊。
這個農村的集市貿易究竟開端于何年何月,是何人興起的,誰也說不太清楚,可能是很有些歷史年頭了。
據(jù)老一輩兒人的口頭模模糊糊傳說,在很早以前古寨村中大街有一口老古井,水質甜美,自從井里盤踞著一條又粗又長兇惡的毒蛇,就再也無人敢在這口井里打水了。清朝雍正年間熱天的一個農歷初三日,一個云游天下路過此地的老道,背上背著一口寶劍,走得口渴求人在這口井里打水解渴,無人敢應,聽人解釋方才得知原委。老道解下背上寶劍,伏在井口寶劍指向井中,向井中猛吼一聲口中念道“初三、十三、二十三,無足生靈應歸山!”說也奇怪,不一會兒毒蛇不見了。老道讓人打得井水飽飲一通轉瞬間不見了蹤影。雖然村民們難得參透老道神秘讖語的玄妙,但“初三、十三、二十三”這些日歷數(shù)字還是清楚的。后來人們?yōu)榱烁屑ず图o念這位遁形隱跡的老道,就借附老道的“初三、十三、二十三”的讖語日歷,每月適逢農歷初三、十三、二十三,就在古井的這條大街上開張了集市買賣。時至今日古井早已不復存在……有一年黃河發(fā)大水,飽含泥沙的大水沖進了古寨,把這口古井淤平了。
但時光不會像黃河水一樣淤平人們的記憶,更不會淤平世間的不平、恥辱和痛苦。
其時,歷史的車輪在時間的軌道上呼嘯而來,駛向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