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能想到一切發(fā)生的如此之快。
1937年是金陵人想不到的一年。七七事變以后,日軍決意全面入侵中國。戰(zhàn)線從東北一路南下,最后竟然到了上海。
日軍于1937年8月對上海發(fā)動突襲。作為舊中國最繁華的都市,上海這座城市連同它的中華子民一同飽受日軍戰(zhàn)機的重創(chuàng)。一夜之間,無數大樓轟然倒下,街上到處都是被炸彈炸傷的的人,壓死在房梁下的人,抱著孩子的尸體失聲痛哭的母親,和依偎著母親尸體嚎啕大哭的孩子。
次日,上海死亡三千人之多的新聞便登上了國際頭條。國際社會紛紛譴責日本軍方當局對于平民的濫殺,日本當局并未就此發(fā)聲,事實上,他們一意孤行的想要清掃阻礙大日本帝國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中國人,無論是那些螻蟻還是裝備精良的國民黨軍。
南京城內人心惶惶,生死攸關的報訊一個個傳來,城南大街的報童怎么也不夠,任何記載著風吹草動的報紙都被一搶而空。早在8月前,戰(zhàn)線逼近上海時,南京城內就已經有人買好了船票,火車票,收拾了行李聞風而逃。
但更多的百姓卻是觀望,他們恐懼著一點點混有火星味的空氣,他們祈求著自己腳下的土地不會成為日軍空中戰(zhàn)機的玩物。每一天,每一天,人們都抬頭等待著令他們不安的飛機。人們開始害怕防空警報發(fā)出的任何一點點聲音,哪怕是細微的電流聲。他們相信日軍會進攻南京也必定進攻南京,他們想逃,可是逃到哪里去呢?不少難民乘坐南京城去往漢口的火車逃離這座城市,難民們甚至爬上了車廂和車頂。但是超載的火車很快就被日本人發(fā)現了,日軍在南京城沿線的鐵軌埋下了炸彈,轟炸了火車。這件事也被路過的記者報道,南京城的市民不再報以僥幸,他們相信哪里都像死路一條。
災難的日子終于來了。
比日軍的鐵騎早一步到達金陵古都的是日軍的戰(zhàn)機。1937年8月15日,防空警報的聲音撕裂了南京上方的天空,隨之而來的是南京城內人們的恐慌的嘶嚎。街上到處是亂作一團的人,金陵女子學院的女學生們紛紛就近躲入建筑物的角落或者防空洞內。沿南京城大街而建的不可勝數的防空洞此時派上了用場,躲進防空洞的人們彼此安慰等待著災難的降臨。
沈清和爺爺,爹爹和娘一起躲進了防空洞。爺爺身體不便已經無法長時間行走,多要仆人照看。狹小的防空洞內,沈家夫人拿著自己的手絹哭了起來,丈夫則在一旁安慰。
沒有人知道誰能活過一晚,看見明天的太陽。
炸彈掉了下來,遠近不等,沈清抱住了阿寶,阿寶也哭著抱著沈清,兩個小孩子這樣抱到了一起,渴求從彼此身上獲取溫暖度過這個恐怖的秋天。
街上的防空洞里擠滿了人,擠不進去的人就這樣把生的希望給予他人。所有人都沉默,沒有人再敢尋釁滋事,人們帶著絕望躲在墻頭,并天真的希望屋頂的磚瓦不被炸彈選中。日軍卻比人們想象的更加殘暴,飛機低空掠過城市街道時,還不忘按緊機槍,對著來不及逃難的人瘋狂掃射。機艙里的日本兵堅信這是自己是在為大日本帝國做出貢獻,并愚蠢地為自己魔鬼的行為感到驕傲。他們在回程的路上高興地交流自己殺死了多少中國人,這是大日本帝國的無上光榮。
燃燒的人,炸飛的人,火光照亮了南京城的天空。時間很長,很慢,每隔數秒就有一道落雷,就有數條鮮活的生命向著日軍的瘋狂獻祭。
不知過了多久,日軍投完了炸彈,飛機轟鳴而遠去。留下的,是千瘡百孔的南京城。
人們從防空洞中走出來,他們難以想象這竟是記憶中的南京城。南京城重現了數日前的上海,街道上橫亙著的是頭破血流的人,人的臟器同四肢一起受到炸彈的沖擊炸成幾塊,散落周遭。一個賣豆芽的小販已經在南京城買了十多年的豆芽,此刻他正躺在血泊里,他的脖子不幸被日軍打中,幾乎身首異地,臨死前,手里還攥著一把豆芽。和他一起上街市的小販在他的尸體前黯然神傷,怎么就死了呢?
人們扛起那些死去的人,這時他們還有力氣給他們挖坑,將他們埋葬在墓地里。清明節(jié)賣紙錢的兄弟發(fā)了國難財,做棺材的兄弟也加緊造備棺材,給人刻碑的忙不過來,往往是刻個名字收了錢就走,還趕著下一家。卒于幾日來不及寫,但活著的人沒有人忘。
沈清被自己的父母關在了房里,透過窗戶,他看見的是灰色的煙在不遠處生氣,沒人告訴他這是什么,但是硝煙特有的那種灰黑色讓他想起了焦黑的土地和死人的尸體。
這是第一次空襲,沈清只希望父母口中叫做“日本人”的人早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