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片蒙蒙的白。高聳入云的天山像是融化在這片雪白中。
分不清是冰雪還是云霧的顏色。
焚焰圣宗的山門就坐落在天山之巔。錯落有致的宮室按陣法分布排列開來,像是周天星辰隱藏于云霧之中,與那凄冷的寒風(fēng)融為一體,別有幾分詭異。
一個女人坐在主殿中。四周沒有燈。
她秀發(fā)如云,臉如冰雪,周身裹著層層黑紗,裙擺順著修長的腿在漆黑的座椅上鋪開來,一只雪白的手臂輕搭在倚側(cè),雙眸微微闔著,仿佛海棠春睡。看上去慵懶、美麗、攝人心魂。
但當(dāng)她睜開眼睛時,這雙眼睛里透露出來的冰冷、怨恨、惡毒,卻又讓人不寒而栗,心神幾乎為其所攝。
任何人看到這雙眼睛,便會明白,她已摒棄了一切正面的情感,活在這世上的每時每刻,都沒有半分歡愉可言,只在憤怒、嫉妒、憎恨的火焰中煎熬。這火焰不僅灼烤著她自己,還要燒向別人。
當(dāng)原不為入得殿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樣一雙眼睛。
“你來遲了。”遲晚晚閉闔的雙目已然睜開,身體沒有動,目光冷冷投向他。
她眼中看不出半分溫情,仿佛注視的不是自己腹中親生的骨肉,而是一柄親手鑄就的,冷冰冰的,用來復(fù)仇的劍胚。似乎只有將這劍胚鑄成,將劍尖戳進另一個人心口時,她才會感到真正快意。
原不為不躲不閃地迎著她的眼睛,輕聲道:“不,夕陽未落,還有一刻鐘?!?br/>
暮色自云霧間落下,追逐著他一同入得殿內(nèi),卻只照入三尺便停步,似乎也在懼怕這殿內(nèi)過于濃重的黑暗。
原不為腳步未停,徑自踏入這片黑暗之中,沒有半點遲疑,停滯,抑或恐懼,像是任何一個風(fēng)塵仆仆而歸的旅人。
他頭頂,肩上,還有未化的雪花。
這樣不同于以往的反應(yīng)引起了遲晚晚的注意。她驚奇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年,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一只總是瑟瑟發(fā)抖的小老鼠第一回向她亮出了爪子。
“好!你很好!”
她突地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狂喜。周身的氣流拂過她漆黑的裙擺,宛如狂風(fēng)卷過殿內(nèi),嗚嗚作響。
“這樣才像是他的兒子!”
這個“他”字,從她嘴中吐出來,都像是淬毒的匕首被投出,泛著幽幽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