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不由自主交上紙,退至遠離床的位置。
連城麻木直視天花板燈帶。
灼白濃烈的光影,她竟不覺刺眼。腹部輕緩的力道,明顯帶著克制,偶爾梁朝肅手指虛熱的溫度,不經(jīng)意摩挲過肌膚。
起初是偶爾,凝膠的冰涼感消失后,他掌心覆上,干燥溫熱的觸感,在小腹撫過。
連城聽見醫(yī)生們帶著儀器退出去,儀器滑輪咕嚕咕嚕暢快遠去,院子里響起引擎聲。
一切重歸安靜。
她在這其中的每一秒,絕望焦躁都濃墨重彩。恨不得像大圣一樣七十二變,化作儀器的電線,被醫(yī)生一起推走。
“都聽見了?”梁朝肅抻好她衣擺,手臂穿過頸下,摟起她,半抱在懷里?!皬膽言虚_始,身體需要精心養(yǎng)護,百般呵護,你滿世界亂竄,孩子承受了的嗎?”
連城推開他,從另一邊下床,“你很在乎孩子?”
梁朝肅繞過床尾,扶住她胳膊,見她赤腳落地。
連城近來削瘦,腳部皮膚皙白到透明,青色血管在皮肉下蜿蜒凸起,有一種脆弱支離的破碎感,仿佛一觸即無。
梁朝肅本就在氣頭上,三分火膨脹到六分,“那是我的骨血,我在乎,你是他母親,你在乎過他一分嗎?”
連城胸腔剎那鼓起,眼底滲出密集血絲,“我想在乎她,想安安生生養(yǎng)她。你能不出現(xiàn)嗎?你能離我十萬八千里嗎?梁朝肅你是不是不理解,恨一個人,到底有多厭憎。我跟你相處一分鐘,比我出海顛簸,比我長途飛行要疲累、難受成千上萬倍?!?br/>
突如其來的脾氣,其實是積攢了足夠久的壓抑。
一旦爆發(fā),難以收束。
“你見過螞蟻,它們成千上萬集群出現(xiàn),是什么感覺?梁朝肅,你在我身邊十米之內(nèi),那些螞蟻就爬在我血管里,啃噬我心臟,在過去千瘡百孔上再添一重,我厭惡你,厭惡到生理層面。這個時候,你怎么不在乎孩子?滾得遠一點?”
梁朝肅目光凌厲如刀,一刀刀想刮了她,又忍著暴戾的脾氣,“連城,激怒我對你沒有好處,孩子生下來,等國內(nèi)安穩(wěn),我——”
“娶我對嗎?”
連城干嘔,“你要不直接殺了我?別人結(jié)婚圖幸福,圖愛,我跟你結(jié)婚圖什么?圖個惡心,圖個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