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軍隊抵達下一座城,顧瑾玉貼在顧小燈腳下昏睡到太陽下山才醒來,醒了依舊貼著他,氣血微虛地輕喘。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握著顧小燈的手,十指相扣的力度是虛的,腦海里的念頭卻是牢固的。
他記得顧小燈在花雨下承諾給他機會,也記得隔著千山萬泉,萬蠱之母遙遙傳遞過來的命令。
那一念說是命令,事實上似乎更像是暗合了一直以來深不見底的渴望。
顧瑾玉腦海里有些混沌,那尋死的一念在心魂中繼續(xù)生根,他主動想著一些理由,給這一念補充完善。
很快的,顧瑾玉發(fā)現(xiàn)最好的理由就在他的掌心里。
他假裝還沒醒,繼續(xù)枕在顧小燈腿上輕喘,感到莫大的幸福。
顧瑾玉一醒,顧小燈便感覺到了,輕輕抽出被握著的小手,小心地拍了拍他:“嘿,樹杈子,你睡好久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顧瑾玉手里空了,心中也跟著悵然若失,睜開眼抬頭看他,顧小燈立即低頭來打量他的臉色:“你小子,到底好點沒有?。俊?br/>
顧瑾玉有些出神地看著他,慢慢地在他腳下盤膝坐好,短馬尾的發(fā)梢垂在頸肩,眼神在迷茫的倦和專注的奕奕之間徘徊,臉色較往日蒼白一些,反倒襯得眉目愈發(fā)濃墨重彩。
“你小子”三個字在他心里翻來覆去,他非常喜歡,似病似醉的:“很好……”
顧小燈聽了稍稍放心一些,趕忙捶捶麻了的腿,下午他一直在當(dāng)顧瑾玉這廝的枕頭,原本想把他從地上搬上來,但見他睡得香,脈搏平穩(wěn)氣息不亂,便只給他披個斗篷,認(rèn)命做枕了。
他拍拍身旁的空位:“真的假的啊撒謊精?吳嗔吃飯去了,待會等他回來再看看你。你先從地上起來,睡了三個時辰,太陽都回家找飯吃了,你呢,大塊頭大飯桶,這會餓不餓?兩刻鐘前行軍到了過夜的驛站,你的副將來過,說都知道你身體不安生,讓你醒了少操心,多休息?!?br/>
顧瑾玉抬頭看他,正巧看到顧小燈微瞇著眼睛轉(zhuǎn)動脖子,必是下午都在這陪著他,坐久身子骨都酥麻了。
晌午時他的頭發(fā)還是束成一個規(guī)整的發(fā)髻,此時松泛成一束簡單的長馬尾,隨著他頸肩的活動,馬尾里參差不齊的短發(fā)垂下來貼著耳鬢,每一縷青絲都洋溢著青春逼人的光澤。
他揉著后頸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眼尾微潮泛紅,眼神頓時有了幾分多情意,垂眼看下來時,春雨花開般,狐妖化形似,驚心動魄地清艷。
顧瑾玉這時莫名在想佛家的因果,想著是不是自己積過不少德,德孽相抵還有剩,于是收獲此刻無所顧忌的眼福。
顧小燈眨眨眼,眨去生理性的淚意,反手用手背在顧瑾玉發(fā)頂上抹了一把:“腦子還不大清醒吧,一臉半死不活的呆樣,傻狗子?!?br/>
觸電似的感覺從頭上蔓延下來,顧瑾玉腦海中嗡鳴一聲,迅速握住了他的手,愛不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