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燈和顧瑾玉從東門出發(fā)前往摘星樓的時候,蘇明雅正在去往顧家的路上。

    他安靜地在馬車中撥著佛珠，身前坐著一個少年，每一寸骨肉都幾乎貼著顧小燈的模樣長,身形極其相似，只是臉再怎么仿、怎么調(diào)|教都難以擬形,正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蘇家有遠勝顧家的調(diào)|教本領(lǐng),洪熹三年新春，蘇明雅左腕被某人所割，因自主棄療未能及時救治，險些失血過多而暴斃。自那之后，蘇家為了喚出他的生志與生趣，每年都會養(yǎng)出四個人,仿著顧小燈從十三到十七的模樣養(yǎng),而后送到蘇明雅面前。

    連同最前頭的蘇小鳶一起，蘇家想用這些形不全態(tài)不似的模仿品吊著他的賴活。

    蘇明雅有無生趣看不出來，蘇家內(nèi)部的其他主子只知道，蘇明雅的生志是佛堂中的九禪大師點出來的。

    洪熹三年正月一十九,蘇明雅在佛堂里度過弱冠生辰,重病一場，但隨后便不再拒生，并且親手接過了調(diào)|教模仿品的事,從此每年,他身邊都放著一個十七歲的模仿人，隔年繼續(xù)換,像是為著什么到來而做準備。

    今天隨著蘇明雅出行的少年，是第一個沒在新年就被換下來的。

    遮去這少年的臉，端看身形,或可與顧小燈抵個以假亂真。

    馬車停在顧家大門口時，蘇明雅攏袖戴好佛珠，下車時天下小雪，風雪摁出他胸腔中的悶咳，病弱之氣，讓他自己都恍然思及如年少。

    *

    此時顧家里雖然無主，卻都上下有條不紊，噼里啪啦敲三個算盤的祝彌聽到侍衛(wèi)來報當朝宰相破天荒地來拜年時，也只是嗯了一聲，隨后淡定地想了想，就安排好了。

    祝彌整整衣冠起來，朝一旁看朝政軍務(wù)的顧仁儷柔聲說：“小姐，蘇宰相登臨，我去招待?！?br/>
    顧仁儷抬眼：“好，不難應(yīng)付吧？自我回來就不曾聽過蘇家四子親自登門，瑾玉今年謝客，敵對的怎么卻來了。”

    祝彌笑了笑：“沒事，我客客氣氣地迎進來便是，云麾將軍還沒走呢，請宰相屈尊和葛將軍共處一個客房就好了?！?br/>
    顧仁儷挑了挑長眉，忘記了還有以毒攻毒這一茬，于是放心了。

    將近一個時辰后，祝彌回來了，顧仁儷好奇地問：“沒有血光之災(zāi)吧？”

    祝彌搖頭：“那倒沒有，蘇宰相以溫雅聞名，不是王爺那種暴力取勝的，全程都很穩(wěn)定。葛將軍這次也沉著了不少，大概是昨天見到公子之后讓他升華了吧。”

    “沒有硝煙味么？”

    “那還是有的?！弊涀剿赃吶?，惟妙惟肖地模仿蘇葛兩人的神情，“蘇宰相和葛將軍在給對方推薦繼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