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扁豆兒小老弟，你今天這是怎么了？臉色咋這么難看，是不是又餓肚子了？”黑蛋一進門就注意到了扁豆兒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眼中滿是關(guān)切。扁豆兒是這群人中年紀最小的，才十四五歲，因為家境貧寒，不得不給村里的保長甄保長家放羊，以此換取一點微薄的報酬來維持生計。扁豆兒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嘟囔道：“不是餓的……甄保長，他……他被人害了……我心里難受……保長其實一直對我不賴?！边@話一出，屋內(nèi)頓時一片嘩然。“什么？！甄保長被害了？！”“馬后炮”第一個跳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那家伙平時兇神惡煞的，怎么會被害呢？”黑蛋也是一臉驚愕，他前幾天還在街上碰到過甄保長，那家伙肥頭大耳，渾身散發(fā)著一種不可一世的霸氣，怎么看也不像是個會輕易被人害掉的人?！澳阈∽觿e亂說，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被害的？不會是聽誰說的瞎話吧？”扁豆兒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細若蚊蚋：“是前兩天的事……我，我是聽保長的小兒子親口說的……就在咱村東地，保長家開的那個磚瓦窯場……甄保長被一伙燒窯的外鄉(xiāng)人給殺了，然后用大鍋煮了吃了……”“什么？！吃人？！”屋內(nèi)眾人齊聲驚呼，仿佛聽到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事情?！澳菐腿俗プ×藛幔俊北舛箖簱u了搖頭，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保長的小兒子說，一個都沒抓住。只是在磚瓦窯旁邊的野地里，找到了甄保長瞎了一只眼的腦袋，還有土坑里的一堆臭腸子……在工棚里，還找到了甄保長一些被啃得干干凈凈的骨頭……我聽著心里就發(fā)涼。”“媽呀，甄閻王這回真的被餓鬼給吃了……”眾人面面相覷，心中充滿了恐懼與震驚?！昂?，姓甄的這個老混蛋，早就該死了！”黑蛋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甄家開窯場燒磚賣瓦，賺的都是昧良心的錢，毀了咱們村多少良田??！把好端端的田地都挖成了大坑，現(xiàn)在被人殺吃了，也是活該！”“我早就知道這家伙早晚會有這一天！”“馬后炮”在一旁附和道，“就甄保長那一身肥膘，多招人喜歡啊，簡直抵得上兩頭大肥豬，不被吃了才怪呢！”“說不定甄保長身上的肥肉，比豬肉還好吃呢！”“玉米纓”在一旁插嘴道，臉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扁豆兒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你吃過甄保長身上的肉嗎？你怎么知道比豬肉好吃？甄保長好歹也是個人啊，你們怎么能把他和豬比？”“玉米纓”尷尬地笑了笑：“我這不是瞎猜嘛，你扁豆兒生什么氣？看來你對甄保長還挺有感情的嘛?！薄坝懈星橛衷趺礃樱克吘故窃蹅兇宓谋ｉL?。∵@伙人連大保長都敢吃，也太膽大包天了吧！”扁豆兒擠巴著眼睛，顯然對這件事感到難以置信。“保長算個屁！”黑蛋狠狠地瞥了扁豆兒一眼，“餓極了，逮住縣長也敢吃！”“民以食為天，人吃人這種事，自古就有，不是今天才有的。”“書呆子”在一旁輕描淡寫地說道，“只是吃法不同罷了?！北舛箖郝犞@些議論，心里越發(fā)難過，眼淚不自覺地滑落：“甄保長被人吃了……我心里真的很難受……”“這個孬貨被人吃了，你扁豆兒難過什么？他又不是你的親戚，你給他放羊，還不是給他打長工？打長工跟當奴隸差不多，他死了，你扁豆兒不正好解脫了嗎？”“玉米纓”瞪大眼睛，不解地看著扁豆兒?！澳銈兌颊f保長不好，可我不這么認為。他從沒打過我，甄家的人也從沒欺負過我?！北舛箖翰林蹨I，聲音中帶著幾分堅定，“他平時對我還挺關(guān)心的，時不時地還會給我?guī)讉€零花錢。現(xiàn)在他死了，說不定我連飯都沒得吃了，自由哪有吃飯重要?。俊薄扒貦u還有三個好朋友呢，何況甄保長？”“書呆子”在一旁插話道，“甄保長再壞，他也是個吃糧食的人，不是吃人的狼。也許他對扁豆兒真的不錯，扁豆兒要是不給甄家放羊，還真不一定能找到吃飯的門路。”“書呆子”的話似乎說到了扁豆兒的心坎上，他連連點頭。這時，他好奇地輕聲問“書呆子”：“呆子哥，你讀書多，知道的事情也多。你說，人肉好吃嗎？”“書呆子”一聽這話，“哈”的一聲笑了出來：“你扁豆兒這問題問得真是有趣！我又沒吃過人肉，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說完，他瞪了扁豆兒一眼，“不過嘛，聽人說，人肉是不敢嘗的，一旦嘗了，就會想吃自己的親娘?！北舛箖阂宦犨@話，嚇得臉色都變了：“人要是嘗了人肉，還想吃自己的親娘？！”“書呆子”故意齜牙咧嘴地嚇唬扁豆兒：“所以啊，餓死也不敢吃人肉！”扁豆兒還是有些不解：“那為啥那幫外鄉(xiāng)人敢吃甄保長的人肉呢？”“書呆子”滑稽地笑了笑，逗扁豆兒道：“也許甄保長身上的肉，根本就不是人肉呢?！北舛箖阂宦犨@話，更加納悶了：“甄保長是人又不是豬羊，他身上的肉不是人肉，還能是啥肉？”“書呆子”又笑了起來：“你去問問甄保長不就知道了？”扁豆兒噘著嘴說道：“我去哪兒問他??？去問他的骨頭？他的骨頭又不會說話?！薄皶糇印崩^續(xù)逗扁豆兒：“那你去問他的鬼魂兒啊?！北舛箖阂宦犨@話，嚇得臉色煞白，一臉喪氣地嘟囔道：“他活著的時候我不怕他，可他死了，我害怕見到他的鬼魂兒啊……”屋內(nèi)眾人聽了扁豆兒的話，都不由得笑了起來。然而，在這笑聲背后，卻隱藏著深深的無奈與悲哀。在這個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饑餓與恐懼籠罩著每一個人。甄保長的死，雖然讓人感到震驚與恐懼，但更多的是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絕望與無奈?！鞍?，這世道啊……”黑蛋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笆前?，這世道……”“書呆子”也輕聲附和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扁豆兒則默默地坐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他既為甄保長的死感到難過，又為自己未來的生計感到擔憂。在這個亂世之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