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子向老人說道:“您別再傷心啦,再傷心也沒用哇!再傷心牛壯也是沒了,人再好沒了還是沒了?!?br/>
老人抹干眼淚想了想問道:“事到如今……你們有啥好主意?”
蘆根兒的兩個舅舅都低著頭沉默起來,誰也不說一句話。
“你……你們平時都怪能……”老人發(fā)起火來,“遇到事兒,就都成了不會打鳴兒的公雞!”
“聽您老人家的,您說咋辦就咋辦?!碧J根兒的兩個舅舅嘟嘟囔囔說道。
“老啦……不中用啦……”老人把煙袋放下,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明天你兩人到蘆根兒家,找到蘆根兒娘,好好勸勸她……人要認(rèn)理!牛壯沒了可還有孩子哩,讓她從河灘里把孩子叫回來,送到學(xué)堂讀書。就這一根獨苗哇!不能毀了孩子,日子長著哩!讓她以后別再想牛壯的事兒啦,好好等孩子長大成人,這是她的唯一希望和依靠??!”
老人歇口氣兒想了想接著很無奈地說道:“唉……咋說哩……為了讓蘆根兒娘有個燒紙兒祭吊的地方……”老人眼里又涌出淚水,“你們給蘆根兒娘說說……得好好說說……在牛壯本族的趙家老墳,給牛壯立個空墓,也就是衣冠冢……這樣她心里可能會有點兒著落?!?br/>
第二天,蘆根兒的兩個舅舅心里裝著老爹的意思,抬了一袋子白面粉,猶猶豫豫地向荷花兒的家里走去。
他們的親妹妹蘆根兒娘荷花兒,正好在家里哼著小曲兒準(zhǔn)備為牛壯裁剪縫做衣服。
荷花兒臉上洋溢著堅強和自信,自言自語地說道:“黃河灘茅草庵兒放了一套牛壯的新衣服,家里也還得準(zhǔn)備有一套體面衣服讓牛壯回來穿……要是牛壯回來穿上俺做的新衣服,他肯定要夸俺一番?!闭f著她不禁朗聲“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隔墻鄰居家的大嫂聽到荷花兒的笑聲,不知道荷花兒遇到了什么喜事兒,難道是牛壯生還回來了?就疑惑地趴在墻頭兒向荷花兒這里觀望,當(dāng)看到荷花兒一個人兒在當(dāng)屋做衣服,小小的院子里除了荷花兒連一個人影兒都沒有。就不解地隔著院墻向荷花兒打招呼道:“荷花兒啊……你一定是遇到了啥高興事兒吧?!聽到你高高興興在笑啥哩?莫不是牛壯老弟有啥信兒啦?”
荷花兒抬頭向老鄰居那里望去,看到鄰居家的大嫂在墻那邊兒露著一個微笑著的臉兒,就笑著回應(yīng)道:“信兒倒是沒有……不過俺心里早就有他的信兒啦!你那大兄弟快回來啦!俺得趕緊給他做一套像樣兒的衣服讓他回來穿呀!他在村里也算是個熱鬧人物,沒有件體面衣服咋行?!”
老鄰居聽了強裝笑容敷衍道:“大妹子說得一點兒也不錯!牛壯回來是得有件體面的衣服穿哇!牛壯老弟可是個愛體面的人兒……你做衣服需要俺幫忙嗎?”
荷花兒連連擺手道:“不需要!不需要!給牛壯做衣服是老熟路兒了,就俺自己就中啦!您忙您的事兒吧?!?br/>
鄰居家大嫂的笑臉慢慢離開了墻頭兒,在墻那邊鄰居大嫂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苦澀地輕輕嘆了一聲;“牛壯都淹進河里兩年了,咋還會有生還的希望哇……唉……荷花兒不知怎么想的……說她神經(jīng)不正常吧……又不像!說她神經(jīng)正常吧……又不像……”
荷花兒在當(dāng)屋鋪著一張席子,荷花兒盤腿坐在席子上,布料鋪在席子的一頭兒,針線筐擺在席子邊兒,她手里拿著剪刀眨巴著猶豫的眼睛呆愣住了,幾次想下剪刀還是停住了手,“牛壯的衣褲是應(yīng)該做寬點兒還是應(yīng)該做窄點兒?”她自己問自己,好像她拿不定了主意,“他回來是長胖了還是瘦了?”“應(yīng)該做窄點兒!”她自己回答自己,“他整天在黃河里向這邊兒游水,得費很大體力呀!一準(zhǔn)是瘦了不少?!彼匝宰哉Z又“咯咯咯”笑了起來,“瘦就瘦吧!他瘦點兒樣子興許會像俺們剛結(jié)婚時那樣英俊,夜里摟著俺那樣有勁道……”她臉上頃刻浮上一層紅暈,她仰臉微閉著激動的雙眼,在默默享受著內(nèi)心的幸福和歡樂。她津津有味地享受了一陣子,意猶未盡地睜開幸福的眼睛美美地笑了笑,就用剪刀把布料裁剪停當(dāng),一邊穿針引線為牛壯做著衣服,一邊哼起了小曲兒:
“一針線長一針短,長線短線縫布衫。
縫罷布衫縫褲子,等到夫君回來穿。
線繩扯在針眼上,思念牽在妻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