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將鐘遠送到城內(nèi)那家太倉酒店附近就離開了。離開前,對于龍刀的事情,他也沒給出個答案。這正常,這事不算小,他一個人決定不了。鐘遠在太倉酒店辦好入住沒多久,鐘達和小華也到了?!澳莻€妮拉呢?送回學校了嗎?”鐘遠邊問,邊打量了一下小華。幾日不見,他看著似乎有了點不一樣,像是……成熟了那么一點點?!八突厝チ?。”鐘達回答:“門口監(jiān)控也拍到了。”鐘遠收回打量小華的目光,點了點頭后,又吩咐道:“接下去幾天,學校附近還得再蹲一蹲,以防萬一。”他口中的萬一,倒不是指龍刀那邊還會對妮拉下手,而是擔心會有其他人盯上妮拉。當初他為了引龍刀和馬三上鉤,把小華和妮拉的照片送到了那個黃胖子的手里。如今東部躍龍幫估計還在找他們。黃胖子是個掮客,這照片到了他手里,如果有機會能變成錢,肯定不會錯過。這妮拉也算是因他而被扯入這個局中的,因此而產(chǎn)生的風險,鐘遠自也不能當做視而不見。三人在酒店吃了個午飯后,鐘達就去學校了。鐘遠則帶著小華,去了昭耶河畔。昭耶河自北向南而來,從曼市中間豎穿而過,進入北木府,最后從北木府南面匯入南泰灣。昭耶河算是南泰國境內(nèi)第一大河流,全長一千多公里,河流兩岸,碼頭無數(shù),尤其曼市附近工業(yè)發(fā)達,這昭耶河更是工業(yè)運輸?shù)闹饕?。而如此重要的運輸渠道,這沿河兩岸大部分的貨運碼頭卻都在蛇頭幫的控制之下。這也是鐘遠為何會改變主意,打算和龍刀合作的最主要原因。如果他們能把南泰境內(nèi)這條主要的運輸航線掌握在手中,那么接下去,他們無論想做什么,都會事半功倍。當然,想要完全掌握那是不可能的。昭耶河直通南泰腹地,它的重要性,不只鐘遠清楚,其他人也清楚,尤其南泰軍方,甚至還把海軍軍事基地建在了昭耶河的入海口附近,足以可見南泰政府對于這條航道的重視。這也是鐘遠選擇龍刀的原因所在。如此重要的航道,既然能被蛇頭幫把控著,那說明南泰政府和蛇頭幫之間,自然也有聯(lián)系。一般人即便解決了蛇頭威,也坐不上蛇頭幫頭把交椅的位置。但龍刀不一樣,龍刀是蛇頭威親自帶進蛇頭幫的,兩年前還把自己收養(yǎng)的干女兒之一Tina送給了龍刀,這既是蛇頭威對龍刀的一種監(jiān)視,同時也表示著蛇頭威對龍刀的重視和認可。也就是說,在某種層面上,龍刀這個人,雖然是中國人卻也算是被審核過關(guān)了。而龍刀混進蛇頭幫這幾年,既然已經(jīng)瞄上了蛇頭威的位置,對背后這些利害關(guān)系肯定也早已清楚,同時也早已想好對策,否則,這一次他應該不會讓Tina就這么死在了馬三手里!鐘遠開著車與小華二人,把曼市范圍內(nèi)的昭耶河河段兩岸大概走了一遍。回到酒店時,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他打算明天再去北木府那邊逛一逛,順便去入??诟浇镞_上一圈。結(jié)果,剛回到房間沒多久,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小華走到門后透過貓眼望了望,門外站了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了一條白色人頭T恤,剃了個板寸頭,頭頂還架著副墨鏡。這人站在那,時不時地左右望上一眼,透著幾分警惕。小華收回目光后,隔著門,喊了一聲:“找誰?”門外的人回道:“徐爺在嗎?”里間的鐘遠聽得聲音,微微挑了挑眉。“小華,開門讓他進來吧?!痹捖?,小華拉開了門。來者是個中國人,剛才開口說的中國話,甚至還帶了點西北口音。“徐爺在嗎?刀哥讓我過來的?!蹦腥舜蛄苛艘谎坌∪A,開口問道。小華讓開門,道:“徐爺在里面,你進來吧?!蹦腥霜q豫了一下,才邁步進來。一進來,他就看到了不遠處靠著茶水柜站著的鐘遠。只見對方?jīng)_他輕輕一笑,道:“龍刀消息很靈通嗎?我這上午剛?cè)胱∵@里,你們這么快就找過來了!”男人垂眸,道:“刀哥說了,您住進這里,就是為了方便我們找您的?!边@倒是也沒錯!鐘遠笑了笑:“找我什么事?”男人伸手摸出個類似老年機的手機,遞了過來:“刀哥讓我過來把這個手機給您?!辩娺h看了一眼后,示意他放旁邊的柜子上。等男人將手機放下后,鐘遠又問:“還有事嗎?”男人聞言稍稍斟酌了一下,才又開口道:“徐爺,我叫李漢全,您也可以喊我大狗。刀哥要去北碧府待一段時間,他讓我留在曼市,聽候您差遣!剛給您的手機里,有我的手機號,您有任何吩咐,都可以找我!”這么多年過去了,這龍刀還是這個風格。鐘遠也沒說什么,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之后,就把他給先打發(fā)走了。等他走后,鐘遠拿過這李大狗帶來的手機,先將其拆開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后,又將其原樣裝了回去,最后才開機。手機里面存了兩個號碼,一個沒有名字,一個寫著大狗。鐘遠挑著那個沒名字的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通了,從手機里傳過來的龍刀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如何。鐘遠率先問道:“怎么去北碧府了?”這問題,其實也可以算是明知故問。這個時候,龍刀突然離開曼市,十有八九是跟蛇頭威有關(guān)。果然,龍刀說:“Tina死了,蛇頭威總是要趁機做點什么的!”“這么說,你應該早就有這個準備了!”鐘遠接過話。龍刀默了默后,道:“要是這點準備都沒有,又怎么對得住遠哥你的厚愛呢!”厚愛?鐘遠挑挑眉,從某個角度講,其實這還真算是一份‘厚愛’。這時,龍刀又道:“躍龍幫已經(jīng)知道你們在曼市,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找過來。蛇頭威和躍龍幫的老大這兩年關(guān)系處得還不錯,他估計會幫忙。你們自己小心,近期最好還是盡量少露面為好!”鐘遠沒有接話。電話里靜了一瞬后,再度響起龍刀的聲音:“你之前說的事,我已經(jīng)安排人去打聽了,有消息之后,我會第一時間聯(lián)系你。不過,這事,未必好查,我……”鐘遠打斷了他:“龍刀,你這話就沒必要說了。好不好查,不是我該知道的事。我要的是結(jié)果。你別忘了,我們的合作,是在你把我想要的帶來之后,才會開始。所以,別急著給我打馬虎眼,有些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龍刀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傳來他的聲音:“好!”“龍刀,你可千萬別錯過了!”鐘遠說完,等了兩秒,未聽得龍刀再出聲后,便直接掛了電話。自娜婭告訴他們躍龍幫手里有中國人這個消息至今,已經(jīng)差不多快一個月了。一個月的時間,早就足夠躍龍幫將這些人轉(zhuǎn)移出境了。況且,今天秦富的話也透露出,陳銘江他們多半已有行動。雖然不知結(jié)果如何,但想來,他們既然出手,自也不可能是空手而歸。所以,鐘遠對龍刀提出這個要求,其實并不是真的希望他能從躍龍幫手里把那些人救回來。他只是要通過這樣一件事,讓龍刀去和其他勢力產(chǎn)生一些沖突。而這樣的事,以后還會有很多次。龍刀既然要為他們所用,那就不能讓他和其他的勢力相處得太過‘和諧’。唯有讓他時刻保持危機感,他才會更全心全意地倚靠著他們。不過,躍龍幫的事,確實也是個麻煩。他也并非擔心自己這邊,主要還是擔心妮拉那邊。妮拉因為他而入局,若最后因此而出事,他這心里總是會過意不去的。鐘遠轉(zhuǎn)身去了窗邊,推開窗后,點了根煙。這事,需得盡快解決,不然,總是讓鐘達守在學校那邊,也不現(xiàn)實。一根煙結(jié)束,鐘遠在窗臺上把煙頭捻滅后,轉(zhuǎn)身將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而后看向不遠處正準備泡茶的小華,道:“去樓下大堂打聽一下,看看那個黃胖子今天來沒來!”黃胖子經(jīng)常帶著人出入這太倉酒店,這棟樓里的工作人員大部分都認識他。小華去了沒多久就帶著黃胖子的消息回來了。黃胖子確實來了,此刻應該正在樓上自助餐廳吃飯。鐘遠聞言微微笑了一下,道:“走吧,我們也去嘗一嘗這樓上的自助餐?!毙∪A一聽,也跟著笑了一下:“那達哥今天可沒口福了!”兩人邊說邊往門外走。自助餐廳在30樓,周圍都是落地玻璃,視野非常好。此時時間六點剛過,遠處夕陽將落未落,緋紅的晚霞,宛若火燒一般。餐廳里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鐘遠掃了一圈后,很快就找到了正坐在西側(cè)角落里,穿著花襯衫的黃胖子。鐘遠拍了拍小華。小華會意,循著鐘遠的目光找到了黃胖子后,便大步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鐘遠則慢了幾步,跟在后頭。很快,黃胖子就看到了小華。這張臉,他不久前還仔仔細細看過很多遍,自然是一眼就能認出來。還沒等他回過神,這小華就已經(jīng)走到了他桌邊。正在他對面坐著的小弟,此時才反應過來,忙起身想攔,可剛要起身,肩膀上便落下了一只手,死死地將他按在了椅子里上,動彈不得?!包S爺,認得出我嗎?”小華邊說,邊扯開了身前的椅子,坐了下來。黃胖子皺了皺眉,目光在小華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后,又移到了站在他那小弟身后的鐘遠身上,盯著看了兩秒后,沉聲開口:“找我什么事?”鐘遠笑笑:“黃爺是做什么的?”黃胖子瞇了瞇眼?!澳憔褪悄莻€鐘遠吧?”他這話雖是個問句,可看神色,應該是已經(jīng)篤定了鐘遠的身份。鐘遠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低頭看了眼身前這年輕人跟前的盤子,道:“這盤子里都空了,要不再去拿點?”年輕人不敢吭聲,肩膀上那手,就跟鐵爪一般,一根根指頭就像是要嵌進他的皮肉,甚至骨骼,鉆心的疼痛,讓他額角的筋都突了起來。黃胖子盯著鐘遠看了一會后,朝自己小弟揚了下下巴。緊接著,這年輕人肩膀上的手就松了勁,而后還在上面輕輕拍了一下,拍得他整個人都顫了一下,才拿開。他趕忙起身,一刻也不敢耽擱,轉(zhuǎn)身就走。小華跟在后頭也起了身,走開了。鐘遠在剛才這年輕人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將面前的盤子推到了一邊,然后抬臉沖黃胖子輕輕一笑,道:“沒影響黃爺吃飯吧?”黃胖子眼角微微抽了抽,哼了一聲后,放下了手中刀叉?!澳愕降紫敫陕??”“我聽說黃爺愛錢,那我自然是來給黃爺送錢嘍!”鐘遠笑瞇瞇地往后一靠。黃胖子臉色更加難看,這話也就鬼才信!送錢?如今這年頭,還有無緣無故給人送錢的?“我聽說,躍龍幫已經(jīng)知道我在曼市了,你這里出去的消息吧?”鐘遠又說了一句,臉上依舊笑瞇瞇的,仿佛口中所說之事與他并無干系。黃胖子心頭跳了跳,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后,道:“所以,你來找我,是來找我算賬的?”“怎么會呢!”鐘遠接過話:“我剛說了,我是來給黃爺你送錢的!”黃胖子心頭越發(fā)沒底。鐘遠轉(zhuǎn)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小華,正十分專注地拿著盤子在選菜,而手中的盤子里,已經(jīng)放了一半了。鐘遠收回目光,再看看黃胖子那黑沉沉的臉色,這火候也差不多了,便起了身:“黃爺慢用,我就不打擾了!”說完,他就轉(zhuǎn)身走開了,一直走到了另一邊,尋了個空座,坐了下來。黃胖子目光一直追著他,直到他坐下后,才擰著眉頭把目光收了回來。這鐘遠,突然而來,又突然而去,口口聲聲說是來給他送錢,可看那架勢,卻又像是上門找茬的,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清這人到底是個什么企圖!被他這么一攪和,黃胖子也沒了胃口,起身招呼了一聲不遠處站著的小弟,就從另一頭離開了。不過,黃胖子人還未到樓下,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知道鐘遠說是給他送錢來的,到底送的是什么錢了!可想通之后,黃胖子心頭卻又不得不犯起了嘀咕,這個鐘遠這一回又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