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程顏斌說可以自己騎車，陸今安只是說了一句他帶著他更快點，家里飯好了，程顏斌就給陸今安譏諷了一句，“是不是覺得自己四肢健全挺幸運的，我這個腿瘸的永遠(yuǎn)也不能比你騎自行車更快了……”

    陸今安向來話少，只是心痛，曾經(jīng)的好兄弟好朋友因為這次的事情生份了，他雖然竭盡全力做了解釋，只是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沒緩和多少。

    老程同志感覺程顏斌不高興，從前家中獨大的他此時也小心翼翼，“你媽你妹妹都在廚房，我跟小帥探討志向呢……你要不要回屋子里看看你那些雕刻，看看怎么收拾一下，平時你媽媽幫你打掃房間也不敢亂動。”

    程顏斌最反感，就是別人對他區(qū)別對待，現(xiàn)在他感覺除了程顏青能跟他平等相待，別人似乎都自覺高他一等，因為健全和殘缺的區(qū)別。

    程顏斌瘸著一條腿，默默回了臥室，老程同志眸光里的光明顯地黯淡一下。吃飯的時候，苗玉秀特意給程顏斌另外準(zhǔn)備了一份，擔(dān)心他起身夾菜不方便，陸今安更是把許多好菜都放到程顏斌面前，連陸小帥都幫著他夾菜。

    程顏斌終于忍不住了，突然起身摔了筷子，“你們就不能把我當(dāng)正常人嗎？非得時刻提醒我，我是殘疾人，與你們不一樣，所以要受到優(yōu)待？”

    程顏青意識到這些細(xì)微舉動會傷了程顏斌的心，但沒想到他反應(yīng)這么激烈，她踢了程顏斌一腳，“發(fā)什么瘋呢，大家一起好好吃飯，你別給我們受氣啊！”

    程顏斌沒有理會程顏青，打算把話一次性說個明白，“是，我是復(fù)員了，一無所有，現(xiàn)在連高虹也離我而去，原本屬于我的一切現(xiàn)在都變了，可是這不代表我成了弱智或者癱瘓，我能走能跑，只是稍有點不好看而已，你們就不能像程顏青一樣，該怎么就怎么樣，非得每天戳我一刀，讓我記得我自己是個殘疾人？”

    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陸小帥有點害怕，夾的一筷子菜都掉進(jìn)盤子，這次破天荒的老程同志沒發(fā)火，只是輕聲說，“顏斌，我們都是親人，所以想竭盡所能照顧你，讓你盡量不會有跟原來生活不一樣的感覺?！?br/>
    “腿斷了，這是事實，醫(yī)生都告訴我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怎么，還要讓我再告訴你們一次？”程顏斌第一次頂撞老程同志，從前的嚴(yán)父如今卻說不出話來，苗玉秀紅了眼眶，一旁的程顏青嘆息一聲，“三哥，我們都知道了，以后不會再對你格外照顧?！?br/>
    “沒你的事！”

    “嘿，你沒完了是吧……你也要考慮一下大家的心情，誰也不想傷害到你，所以才會這么小心翼翼，你要跟原來一樣大大咧咧，誰會這么待你？我們都在努力適應(yīng)，也在努力改變，你要有點良心就好好跟大家說話……不想吃飯，滾蛋?！背填伹噙@么直戳戳地揭程顏斌的傷疤，不料，程顏斌還就吃這一套，只是回嘴，“我爸媽家，我為什么要滾蛋，你不想聽你滾蛋?！?br/>
    “也不怕魚刺卡喉嚨，喝魚湯都能叫這么大聲……有本事你去跟高虹家人叫，讓他們同意你娶高虹……在這叫算什么英雄好漢？”

    “我是殘疾人，不是什么英雄?！?br/>
    “那是國家追認(rèn)的，你不認(rèn)也沒用，因為保家衛(wèi)國受的傷，誰也不能否認(rèn)你的功績！別對關(guān)心你的人大呼小叫的，你再不消停，我跟陸小帥把你抬著扔出去。”程顏青提高聲音，句句不讓，陸小帥一副我躺著中槍的可憐巴巴，程顏斌終于坐下來，他神色有些蕭索，飯也不肯吃。

    陸今安率先開口，“顏斌，上次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如果當(dāng)時我能更謹(jǐn)慎一點，不要去冒險艘船，只是保持距離控制，或許你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對不起?！?br/>
    陸今安這件事情在心頭埋藏太久，現(xiàn)在說出來，聲音都有些哽咽，他身上的刀傷好了，只留下一個疤痕，可是程顏斌卻永遠(yuǎn)也好不了。

    程顏斌握緊拳頭，鬢角青筋暴露，他還是隱忍著說，“吃飯吧，明天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不是沖你們發(fā)火，就是想讓你輕松一點……我一個人受罪也就夠了，你們還得跟著我提心吊膽，莫名其妙的內(nèi)疚，這對我來說是更大的壓力?！?br/>
    程顏青能理解程顏斌這份心情，他只是不想惹人注意，默默過自己的生活，可是這巴掌大的地方，處處都是以關(guān)心的名義而來的問候，他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