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盤腿坐在火堆邊上,小臉嚴肅,低頭搗鼓來搗鼓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等到他一抬頭,簇簇火焰映著他的瞳孔,宛若群星閃耀。虞藻的面龐白凈,頰肉卻沾著不知道從哪兒沾來的灰,身上穿著單薄的里衣,盡管手腳都是干凈白皙的,卻仍因面龐的這抹灰意,而顯得有些灰撲撲。見兄長一直盯著他瞧,他便軟聲安撫道:“哥哥你放心,我們不會有事的?!庇菰鍎倓偤?926打探了一下消息,他們不會這么早結(jié)束戲份。他們是文中的大反派,怎么可能這么早下線?裴忌凝視虞藻面頰的灰:“過來?!庇菰迓犜挼乜拷?。下巴被大掌輕輕托住,裴忌抬起虞藻的面龐,手指輕輕蹭了蹭他的臉蛋肉。虞藻天真地以為兄長在幫他洗臉,十分乖巧地抬起小臉給兄長擦。待面頰那塊灰擦拭完后,雪白腮肉反而染上一抹薄粉。裴忌盯了片刻,忽的低頭,張口咬了咬虞藻的臉肉。虞藻睜大雙眼:“你、你又欺負我”“就欺負?!迸峒捎醚兰廨p輕磨著虞藻的臉蛋,聲線喑啞,“大哥不在,誰能給你做主?”“你……”虞藻結(jié)巴了,裴忌說的還真沒錯他委屈巴巴地蔫下臉蛋,“那你也不能欺負我呀?!庇菰逯鲃油峒缮砬般@,把自己的小身板塞進裴忌的懷里,他仰起面龐,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我可是你弟弟?!薄叭缓竽??”什么然后?虞藻一臉肅然,他捏著裴忌的手,掰出一根手指,講大道理一般,“我是你弟弟,你是我哥哥,哥哥不就應(yīng)該讓著弟弟,要對弟弟好嗎?”裴忌:“還有呢?”虞藻想了想:“還要聽弟弟的話?!薄袄^續(xù)。”裴忌另一只手悄然撫上幼弟的腰身,且不輕不重地蹭了蹭。虞藻全然沒發(fā)現(xiàn)兄長的小動作,還在認認真真地洗腦:“如果弟弟不開心,哥哥得哄的?!备糁粚颖”±镆拢菩南碌挠|感溫熱細膩,又開始灼灼發(fā)燙。裴忌喉結(jié)滾動,道:“這么麻煩?!庇菰邈读艘汇?,緊跟著,他連忙抬起臉蛋,小胸脯挨上兄長的胸膛,一雙手臂宛若無骨纏上兄長的脖子。他焦急又膩歪地拿臉蛋肉蹭著兄長的脖頸,綿軟軟的聲線中夾雜幾分理所應(yīng)當?shù)?、被慣壞了的意味:“再麻煩也是你弟弟”“嗯。”裴忌往上抬了抬下巴,好讓幼弟能將臉蛋塞進他的脖頸間。他道,“再麻煩也要養(yǎng)。”聞聲,虞藻總算被哄開心了許些。 他的面龐被橘黃色的火焰渲染得愈發(fā)明亮,他得意地翹起唇角,語氣不乏驕傲:“我可是哥哥養(yǎng)大的”裴忌極輕地掀了掀唇角?;《群茌p,叫人難以察覺。這是實話。北涼地處偏寒,虞藻遺傳了母親的病弱根骨。北涼王妃在產(chǎn)下世子后,因身體病弱早早離世,北涼王一直未娶。他想陪伴幼兒成長,但談何容易?只有為皇帝守住江山,不斷打勝戰(zhàn),才能在物資匱乏的北涼,為幼子帶來源源不斷的榮華富貴。北涼王多年打仗,鮮少歸家,小世子能見到父親的機會,一年到頭也許就那么機會。陪伴在他身邊、一直看著他長大的,反而是兩位兄長。故而,說小世子是被兄長養(yǎng)大的,此話絲毫不假。夜晚寒風瑟瑟,山洞陰涼,虞藻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他正在火堆邊上烤火,忽的,他聽見身邊傳來一道悶哼。虞藻連忙起身靠了過來:“哥哥,你怎么了?”裴忌身體突然開始發(fā)熱。他皺起眉頭,道:“沒事,也許只是傷口感染,發(fā)熱了。”裴忌離幼弟遠了些,保持距離,“你離我遠一些,不要將病染給你?!币舱墙柚珠L后退的姿勢,虞藻看到裴忌手臂上的血痕。虞藻試探性地問:“你受傷了嗎?”裴忌說:“無事,小傷?!眰诘拇_不重,只是輕微擦傷,是在馬背上時,被弓箭蹭過、意外受傷的。也多虧幼弟當時反應(yīng)及時。虞藻摸了摸斗篷,可惜他沒有帶金瘡藥?!案绺?,你真的沒事嗎?”他遲疑道,“你的臉和脖子很紅,看起來……看起來很不舒服?!闭娴闹皇前l(fā)熱嗎?虞藻有些懷疑。的確不像普通的發(fā)熱。自墜入草地以后,裴忌渾身持續(xù)性發(fā)熱,血液內(nèi)仿若有千蟲萬蟻在啃食血肉,特別是在他看到幼弟時,這股騷動與熱度愈發(fā)澎湃,幾乎要叫他屢屢失控。而現(xiàn)如今,幼弟憂心忡忡地靠近,火堆燃燒出來的光亮,照清他那纖瘦的身形輪廓。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若隱若現(xiàn)的暈粉,還有那張分分合合的、紅潤臌脹的唇。 裴忌何其敏銳,他閉上眼,道:“箭上也許有毒?!庇菰逭苏骸岸??”“嗯。他們慣會用這種卑劣伎倆?!苯z絲縷縷的香纏繞在身側(cè),隨著火焰欲燃愈烈,噼里啪啦,他的心火也跟著旺盛跳動。裴忌嗅著幼弟身上傳來的香,聲音變得更加沉啞,“……但不知是何毒。”身側(cè)雙手緊握成拳,虞藻緊繃著小臉,神色訥訥道:“我、我好像知道……”裴忌抬眼看向他。太子因年少經(jīng)過錦繡山,遭遇山匪刺殺,不僅父母雙亡,又因中箭落下病根,至今沒有痊愈。若是虞藻沒記錯的話——箭上的毒,是情毒啊……第140章 想謀朝篡位的小世子(二十)裴忌雖沒有開口,但他望來的眼神很明顯。他在問,你怎么知道?虞藻一直被保護在府邸之中,是一顆被精心呵護在掌心中的明珠,他從未挨過風吹日曬,更沒有機會接觸江湖朝堂。他又是如何知曉,箭上的毒是情毒?虞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也許可以用預知夢來蒙混過關(guān)?誰料,裴忌的反應(yīng)很平常,他道:“知道了?!彼疅貌畈欢啵允滞?、手背、手心處試了試溫度,確定不會燙,才說,“將小衣脫了?!庇菰骞郧傻貙⒗镆陆忾_,在脫里褲時,他猶豫一瞬。他悄悄看了一眼裴忌,裴忌還是那副冷冷淡淡、仿佛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的模樣。莫非不是情毒?他猜錯了?虞藻心中困惑,這山匪竟有這么多毒,若兄長中的不是情毒,而是其它不知名的毒,若突然復發(fā),沒有草藥……喉間驀地溢出一聲小小嗚咽。胸口陡然一熱,裴忌捏著被浸得濕燙的帕子,摁了上來。虞藻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唇角,一張玉面緊緊繃著,他低頭垂下眼簾,看著兄長替他擦身。寬大掌心捏著一枚軟帕,起初,裴忌只是全部覆蓋,到了后面,為了擦得更仔細些,帕子被折疊兩次。方形的軟帕,成為三角狀,尖尖的頂端能夠擦拭得較為細致,同樣也因不是那么柔軟的觸感,而顯得有些怪異。虞藻納悶低頭,迷茫地抿著唇瓣。 他眼睜睜地看著淺淺圓粉,被浸了熱水的帕子蒸得嫣紅,隨后又被帕子尖端抵得歪七扭八,宛若冬日里經(jīng)受寒風摧殘的紅梅。“怎么了?”裴忌頗有幾分明知故問的意思,他低下頭,高挺鼻梁無意蹭過尖尖表面,“燙到了嗎?”虞藻面無表情地拍開裴忌的臉,催促裴忌給他擦身。他等會還要睡覺呢。裴忌的臉被推開,又緩緩蹭了過來,長臂一伸,幼弟便被摟坐在他的腿上。他坐在一個石凳上,專注為幼弟擦身,恍惚間,想起了小時候。幼弟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裴忌卻記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