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奕道,“雖這是入門弓箭,但也需要一段時日練習。你是初學者,并無基礎(chǔ),能將弓箭拿起,已是不易?!庇菰逭谧晕覒岩?、郁悶得很,聞聲,他翹了翹長睫:“真的?”“自然是真的。”明奕睜著眼說瞎話。雖然他這番話說的在理,但這弓箭的確很初級,也許會射空靶子,但不至于連拉弓都拉不動。他的力氣全然用錯了方向,姿勢、握法……沒一處是對的。不過,歸根結(jié)底,小世子也沒有錯。他對此毫無經(jīng)驗,連最基本的握弓拉弦的力氣都使不對,射不出箭也是情理之中。要怪,便怪北涼王府的人沒將小世子教好。再說,他不是已經(jīng)將弓箭拿在手心上了嗎?有這份努力的心在,已是難得,還要他怎么樣?經(jīng)過太子這么一安撫,虞藻心情好受不少。一旁再度傳來驚呼:“呀那枚玉佩——”虞藻循聲望去,魏黎安已從地上起來,正低頭怔怔地望著腰間玉佩。這是一枚大家雕刻的山水玉佩,玉佩色澤清透瑩潤,山水圖案更是寫意風流,屬難得一見的珍品。而現(xiàn)如今,上頭浮現(xiàn)一抹不深不淺的裂痕,如白璧微瑕,叫人惋惜。“那不是魏家的傳家寶嗎?也是魏小將軍之后要傳給媳婦兒的……”“真的假的?”“當然是真的以往我們想看,魏小將軍都不肯給我們看,說這是給未來妻子的,不能叫不相干的人亂看……”這枚玉佩竟還有如此來頭,虞藻下意識看向魏黎安,見魏黎安怔怔地盯住自己,眉眼陡然警惕。莫不是想叫他賠償?又或是要找他算賬?瞬息之間,小腦瓜閃過千百種可能性。虞藻自知闖了禍,便故意擺出一副楚楚之態(tài),往身邊太子的懷中一倒,揪著太子的袖袍,仰頭輕輕地喚道:“太子哥哥?!碧鱼读艘汇?。先前他有意同虞藻親近,但虞藻似乎對他的靠近很不適應(yīng),還匆匆尋理由離開,擺明了不想與他獨處??涩F(xiàn)在,大庭廣眾之下,虞藻黏糊糊地鉆入他的懷里,主動投懷送抱。溫香軟玉,神色楚楚。明奕心頭發(fā)軟,長臂一伸,將虞藻摟得更緊。手指輕輕捻住那截白玉似的下巴,虞藻被迫抬起臉,與一雙平靜到讓人心驚的眼睛對視。虞藻心中發(fā)怵,但更擔心魏黎安當場找他算賬。魏黎安那身肌肉,估計能一拳把他打扁,他怎能不怕?濕潤水靈的目光直直地望來,臥倒在懷里的身軀綿軟依賴。 明奕揉了揉那截小下巴,溫聲道:“害怕?”虞藻點點腦袋。出了事,知道找他幫忙,倒也沒那么笨。明擺著是利用,明奕非但不覺憤怒,反而十分舒暢。情急之下第一時間想到他,說到底,還是在意他、信任他。明奕看向魏黎安:“魏小將軍,玉佩傷得可重?”魏黎安失魂落魄低頭,看向腰間的玉?!澳闩c世子二人沒有受傷,便是萬幸,其余的,橫豎是身外之物。至于這塊玉,孤會派擅長修復的工匠登門,助你修復這塊玉石。”明奕又說,“東宮倒是有一塊成色不錯的美玉。若魏小將軍不嫌棄,孤差人送到將軍府……”魏黎安這時候倒是回過神了,他看了眼虞藻,虞藻正窩在太子懷里,被看了個正著,忙將小臉埋進太子脖頸,擺明兒了是擔心他算賬。他看向纖細后腰上的那只大掌,又看著埋進其他男人頸窩間的粉白臉蛋。清瘦的身形,被太子對比得更加孱弱,露出來的一截腳踝更是伶仃一點兒?!啊氵@塊玉,注定不能完好?!薄澳阋院髸鲆娨粋€身子病弱的人,而你的玉,唯一的作用便是替他擋災。”魏黎安在情愛方面一竅不通,按理來說,這個年紀的少年郎,家中多少有幾個通房,但他不要。他一心沉浸武術(shù),是個實打?qū)嵉奈浒V,父母擔憂將軍府日后斷后,便找大師上門算命。他當時聽得不走心,只模糊記得部分字眼,以及其中一句,“……你這心上人,來頭可不小,是天生的富貴命格。若你肯忍,倒能勉強成就一番姻緣?!蔽豪璋哺改嘎牭靡活^霧水。魏黎安更是沒往心里去。他對情情愛愛的沒有興趣,國家尚未安定,君子要有大格局,絕不能拘泥于小道??蛇@一刻,玉佩碎裂,眼前的小世子正是金枝玉葉,天生的富貴命格。一切都對上了。不久前覆上來的綿綿軟香仿佛仍在面龐,魏黎安驀地心跳加速、體溫發(fā)熱,看向虞藻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深沉的嚴肅意味。虞藻時不時偷偷側(cè)臉來瞄,被這目光看得莫名其妙。仗著有太子撐腰,他不帶什么威懾力地瞪了一眼過去,然膽子還是小,又將臉蛋塞回太子頸窩?!拔盒④??”魏黎安被那一眼看得春心蕩漾,一想到這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便暈頭轉(zhuǎn)向,興奮得不知自己姓甚名甚。聽見太子呼喊,他才陡然回過神來。太子將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修復玉的事,他會找專人來辦,他也會額外送來一塊價值不菲的寶玉,作為賠禮。魏黎安性情剛正耿直,現(xiàn)如今,聽見太子幫小世子善后,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太子又是小世子的誰?憑什么幫小世子做主?又有什么資格如同長輩一般,替小世子送出賠禮?魏黎安繃著張黑臉,上前兩步,粗聲粗氣道:“無需賠禮,我這玉本就是要壞的。既替世子殿下?lián)趿藶?,也是它的榮幸?!闭龑⒛樀安仄饋淼挠菰?,陡然轉(zhuǎn)過臉來,錯愕地揚起睫毛?!笆雷拥钕??!蔽豪璋残某迸炫鹊刈咧劣菰甯?,眉眼癡迷又羞怯,四目相對片刻,語氣不由自主結(jié)巴起來,“方才、方才我是不是嚇著你了?我有所唐突,但事出緊急,還望海涵?!庇菰鍧M頭霧水。是他把魏黎安給坐了,又把魏黎安的玉弄壞了,怎么、怎么魏黎安反過來跟他道歉呢?小世子一臉警覺,雙手緊緊扒著太子的腰身。魏黎安看得著急,這可是他的小娘子,怎能讓太子占了便宜?“世子殿下?!彼钟靡浑p老實忠厚的眼睛望來,神色關(guān)切且焦急,“你方才拉弓姿勢不對,后又受到震力,可有傷著?”虞藻盯著魏黎安。半晌,才試探性伸出一只手,攤開給他看。因太子在,眾人不敢靠得太近,但自然也有膽子大的。凌北、林觀遇、江獨明等人紛紛圍了上來,包括那被坐了臉的魏小將軍。他們將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么一擠,虞藻只覺周身空氣都不流通了。虞藻又往太子懷里鉆了鉆,一張粉艷面龐悶得濕紅,仰頭看了一周,眼尾水靈靈,宛若被狼群圍堵在中央的小羊羔。他手心朝上,露出被磨得嫣紅的掌心。手指根根分明纖長,甲蓋圓潤飽滿,手心因拉了弓,顯得斑駁紅艷,配以瑩白無瑕的皓腕,活像被用力搓揉蹂躪過?!坝悬c酸?!庇菰宀惶吲d地撇了撇嘴,又道,“那弓摸起來便手感粗糙,我手都被磨疼了?!睅е鴰追直г沟恼Z調(diào),聲線不似北涼人,更像江南地帶??谝艟d軟糯糯,似嗔似怪,尾音延長。魏黎安渾身僵硬,他盯著這枚比他小巧許多的掌心,咕咚一聲,喉結(jié)重重滑動。心跳驀地開始加快、砰砰狂跳,本就深的膚色愈發(fā)黢黑,黑紅黑紅的。這群少年郎跟著了魔似的,又靠近一步,虞藻感覺空氣都不流通了。他不滿地抱怨:“好熱,你們離我遠點”少年郎本就是易體熱的年紀,其中一人道:“今日太陽猛烈,的確有些熱。”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依然盯著那手。少年郎不聽話,虞藻抖了抖眉毛,有點生氣,便想讓太子幫他做主。仰起面龐,手臂勾下太子的脖頸,“太子哥哥……” 誰料,太子也只是“嗯”了一聲,好似聽進去了、又好似在走神,目光如炬地落在他的手心。虞藻被圍著看了半天,光潔額頭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最終惱得不行,一把推開太子,繃著張粉艷臉蛋,從人群間走出。前方不遠處,正迎面走來一行人。領(lǐng)頭的二人,一個風度翩翩、一襲銀白錦袍,另一個氣質(zhì)沉斂冷漠,從發(fā)絲到長袍,皆是極致的黑。虞藻眼睛一亮,雙手提著裙裾朝前小跑:“哥哥”虞藻沒料到能在這里遇見兄長,清瘦身形靈活得似蝶,輕快撲向兄長懷里。他撲完這個、再撲另一個,倒是雨露均沾。不過最后,還是黏糊糊地鉆進裴雪重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