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官人,三十六行上半年的例銀已經(jīng)備齊了,是照例送到廠里還是另有安排?”有道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做為朱雀在廣東最初的合伙人,黃見望必須有充足的好機會。
這不,借著結(jié)賬的機會他又開始試探了,把整座酒樓的二層全包下來,連隨從都不讓上來一個,就是怕被別人偷聽了去。
桌上的菜朱雀基本沒動,酒更是不曾喝一口。在來望江樓之前他剛剛從另一家酒樓里出來,請客之人乃是從肇慶專程趕來的大戶,還拿著南洋總督袁應(yīng)泰的帖子,必須親自出面好好應(yīng)酬。
對于外人來講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必須是舍我其誰,跺跺腳能讓廣東晃三晃的存在,但能吃幾碗干飯別人不清楚,自己卻不能忘記。
和袁總督比起來,自己就是個前臺木偶,讓往東不敢往西,就算左布政使發(fā)話也得趕緊執(zhí)行,絲毫推諉不得。這兩位都是皇帝的得力干將、封疆大吏,而自己充其量算是皇帝的爪牙,且不是唯一和不可替代。
黃見望的此種暗示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剛開始確實有點動心。動輒幾萬兩銀子,每次克扣一點,攢上兩年也能悄悄弄座工廠了。
但隨著經(jīng)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心底的貪念也越來越少。每次有人試圖用錢財賄賂,不僅不覺得是機會,還由衷的感到厭惡,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黃攬頭,這次有些變化,銀子不用送去工廠了,全拿到日月銀行存上,將銀票交與小弟即可。”不過啥叫虛與委蛇還是懂的,姓黃的與三十六行目前有大用,不光不能厭惡還得充分利用。
“日月銀行……可是開在都司衙門對面的那家?”這個名字讓黃見望感覺很陌生,做為地頭蛇,不敢說對廣州城里每一家商號、錢莊都了如指掌,至少夠點規(guī)模的必須知道底細。
再仔細想想,嗯,有點印象了。一旬之前有家錢莊新開業(yè),但這家錢莊的東家好像不太懂事,什么招呼都沒打、誰的面子也沒給,直接就開業(yè)了。
一看就是外省來的,這種棒槌每年都有,仗著家里有點銀子總想當過江龍。結(jié)局往往出奇的一致,很快虧掉本錢灰溜溜離開。
“……他們開業(yè)的時候沒有請黃攬頭和三十六行嗎?疏忽、疏忽,都怪小弟疏忽了,臨走前忘了叮囑,差點誤了大事!”聽到這個回答,朱雀好像明白了什么,拍著腦門連聲懊悔。
“難不成這家錢莊與朱大官人有牽連?”黃見望才不信什么疏忽忘了,大家都是在商界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的人精,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會忘了怎么做生意。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家日月銀行肯定和朱雀有關(guān)。
“牽連!黃攬頭可真會開玩笑,小弟倒是想有牽連,可惜夠不上邊哦?!币姷近S見望感興趣了,朱雀反倒扭捏了起來,說半句留半句,故意急人。
“朱大官人真是說笑了,若是換在杭州、南京,肯定有人不識真佛,在廣州、不,是在廣東,不管做什么生意,誰要是敢不給大官人面子,那買賣還能開下去?”
黃見望還真不是當面吹捧,雖然朱雀沒能力定誰家買賣會賠錢,卻可以決定誰家賺更多。有了這份本領(lǐng),只要稍微表示一下,就會有大把人愿意主動出面幫忙解決麻煩。
即便是根深蒂固的三十六行也不敢過分得罪,在單筆買賣或者單項上哪怕虧點都認了。只要能正常合作下去,很快就會從別的項目上賺回來。
“日月銀行不一樣,非常不一樣,只需要知道不一樣就夠了?,F(xiàn)在聊聊生意吧,小弟這里確實有些好項目可做,只是投資比較大、周期比較長,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
朱雀沒有解釋日月銀行的來歷,甚至沒提其經(jīng)營項目,一句話略過。實際上這才是他的狡詐之處,處于此種地位,面對黃見望這等人物,不說可能比說的效果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