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br/>
    見字如晤。

    四月四日來信已收到，眼前國內(nèi)形勢一日千里，變化之快之大，政治思想非要趕上前來不可。

    你比一般青年經(jīng)歷人事都更早，所以成熟也早。你一個人在國外我們放心，也一定注意身體，營養(yǎng)跟上，注意保暖。

    你一句“小心染上風(fēng)寒”真的是靈驗，小舟在清明后的大雨病倒了，病好了不及三天，又發(fā)燒感冒咳嗽，前后十五天，至今沒有好全，我真是懷疑他沒有好好地按時吃藥。小琛啊，真是辛苦了，以前還要經(jīng)常照顧生病的舟舟。現(xiàn)在我也算體會到照顧他的不易。

    四月底顧家小少爺顧云喆來訪，你托他帶的東西我們都收到了。煙斗和香云紗包父親母親都很喜歡，茶我也收到了，高香回甘，細膩雅致。還有你選的那盒印著中國龍的粉色麻將牌，你嫂嫂甚是歡喜。小舟收到薄荷糖后也是激動，每次喝藥都不舍得吃，一塊糖都得分兩次吃。

    小琛有心了。我們一切都好。

    暫書至此，不復(fù)一一。

    1949年5月3日

    賀中銘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月底，康涅狄格初夏的夜晚不涼不熱，清風(fēng)搖曳著橡樹枝葉，燈火在密林后面影影綽綽。

    剛沖完澡的賀琛只穿著灰色的蠶絲睡衣，胸襟微微敞開，發(fā)絲濕漉，水珠滴到肩膀，湛濕的地方變得深了點。他正背對著光坐在亭前石椅上，剛讀完晚餐前郵局送來的信，指間猩紅明滅，模樣隱晦暗沉，黑眸盯著畫著一直小船的信封，眼底涌動著情緒。

    賀琛不喜歡下雨天，他覺得下雨天是最容易被拋棄的時候。

    那時是六月，天亮的很早，已經(jīng)變成鴉青色。在港口棚子下面，他所住房間窗口的下面，找到了那盆被賀明德大兒子故意扔掉的橘子樹。盆里的泥土和地面的泥土全混在一起，暴露出的根莖和矮樹干歪斜在地上，很萎靡的樣子。那片荒地里散布著很多垃圾。

    被賀明德的子女們欺負，對于他來說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有時候做的過分了，賀明德會說幾句，其余時候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時上海統(tǒng)共十六個碼頭，洋人想在這兒買賣往來，靠的就是商會，之前很多年仗著洋籍避過檢查，因此賀明德有賊心的做起了不干凈的買賣。生意越來越不好做，賀明德將妻兒送往英國，留賀琛和情婦在自己身邊。世道亂，一旦被軍官發(fā)現(xiàn)風(fēng)吹草動，自然絕不姑息。

    雷聲轟鳴，大雨灣沱。賀明德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是被仇敵所殺。一群人挾持裹著殘破血衣的賀琛，他面容蒼白，臉上縱橫的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水。

    “父親，救我。”他身體僵硬但仍感到在顫抖，槍口堵在他的頭上，他忍不住嘶聲大叫。

    不遠處的賀明德正拿著手提箱，他回頭深深的看了眼賀琛，轉(zhuǎn)頭提腿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