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胭保持著笑不露齒、目不斜視,如果不是因為精神焦灼,她倒是很想好好逛逛顧家院子。在原書中顧家是正統(tǒng)世家名門,京城八姓之一,歷代家主沉穩(wěn)低調(diào),也算是在京城中蟄伏的龐然大物:也就是這代顧家家主不怎么像樣,人到中年還被遠方外地,混不進京官的圈子。
姜雨胭記得關(guān)于這點,原書也提到過,顧梅天之所以長期外調(diào),原因有幾個:不管是傳聞還是實質(zhì)上,跟發(fā)妻,也就是顧云白的生母感情不合,兩人只要見面,那必是針尖對麥芒,顧梅天要是跟顧夫人朝夕相對,很可能把顧家都折騰散了;顧梅天自身天分一般,未過多年無甚政績,不得皇帝青睞。
“要說沈侯是個甩手掌柜,那顧梅天就是富貴出身命里屬蘆葦,什么意思呢,糊不上墻唄,咱們顧老太太也算是賢明的,往前數(shù)幾十年,那都是帶著大家在荒年景結(jié)棚施粥的豪杰人物,就這樣的老太太還是養(yǎng)不好這個兒子……”
姜雨胭還記得茶棚中聽過的一段說書,那說書先生極力稱贊顧家家風,還沿著時間脈絡(luò)把顧家的祖上給科普了一番,連顧老太太都沒漏掉,稱贊對方是巾幗不讓須眉,可到了顧梅天,也就是這代顧家家主,顧云白的父親這里,那用詞是急轉(zhuǎn)直下。
“在座的估計都聽過一句話,‘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咱們顧大人從前可不是這樣,他以前也有神童之名,三歲學文七歲作詩,那對他來說都簡單得很,讀書讀成探花郎,還險些被咱們公主千歲給瞧上,但他那么點才氣,也就是在讀書上了,等到了官場,沒等他在京城這水池里撲騰多久,就讓旁人瞧出他水性不成,接連做錯了好久見識,搞得皇帝都心氣不順,直接給遠遠打發(fā)了?!?br/>
“顧家從前那可是京城八大姓,主家身邊稍微體面點的小廝丫鬟,那放在京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顧梅天一個家主都被趕出京城,那顧家能撈著好?不少人都覺得顧家也就這樣了,但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這顧家到底是祖上積德,才出了個顧云白?!?br/>
說書先生說到這里那叫一個眉飛色舞,姜雨胭都能學著他的口吻模仿出下一句“多虧出了一個顧云白,這才拯救顧家于危難之中”。
顧梅天外派京城足有十年,這十年中他的大名都不太能被提起,但凡提出他的大名,主要還是為著襯托出顧云白,為著引出“多虧出了顧云白”。
從前姜雨胭也這么想,但后來她成了機巧閣閣主,手下也有了那么幾個人,還在琢磨開分店,站在領(lǐng)導位置,研究過分權(quán)制衡,姜雨胭突然就有另外一種懷疑。
顧云白的出現(xiàn)對顧梅天這個家主來說真是幸事嗎?顧家原本就勢大,在京城根基深厚,雖說顧家沒有野心,但作為執(zhí)政者的皇帝會怎么看待顧家?顧梅天同顧云白可是血親父子,難道要既重用顧梅天,又重用顧云白?
姜雨胭覺得不太可能,她甚至懷疑過,顧梅天之所以被長期外派,就是因為皇帝在顧家父子中做出了選擇:犧牲顧梅天,成就顧云白。
這推斷,姜雨胭自覺立得住,但她到底稚嫩,一切猜測還是要實踐來驗證。現(xiàn)在終于踏入了顧家,姜雨胭偷偷深呼吸,就讓她看看這個顧家的水有多深,人心有多渾。
姜雨胭跟著一眾人穿行過花廳,從掀開的門簾魚貫而入,學著旁人的樣子給那“顧老夫人”見禮,說是行禮,但姜雨胭都沒能看到顧老夫人到底在哪兒,只是身邊人怎么做,她照葫蘆畫瓢跟著怎么坐。
長輩沒問話之前,她不好直勾勾去打量,但不管怎么想,主位肯定在上首,坐北朝南,正對著她們這列鮮妍靚麗的美少女才對。
果不其然,很快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笑:“這又是哪幾家的仙女,真像是花一般標志,不說我老婆子,哪個見了不喜歡?”
這該就是顧老太太了,姜雨胭緩緩抬起頭,并沒有大喇喇去瞧顧老太太,她的臉龐端正,但視線卻略垂著——這是為了讓顧老太太看清她們。
被打量的姜雨胭默默腹誹:這流程有點像古裝劇里選秀女,唔,沒準也有相看的意思吧?畢竟顧云白也到適婚年齡了,就算這次沒打這個主意,難免也存了這點習慣,瞧著樣貌端正,年紀又同顧云白相仿的,這些當長輩的就忍不住留心一二。
姜雨胭正這么猜,果然見到有姑娘含笑上前,去回答老祖宗的話:誰家的女孩子,名字如何寫,今年多大了,可曾配人家?
等輪到姜雨胭,那祖宗那邊還沒問話,老祖宗身邊的人可就忙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