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境界,已是如此,洞天境界有誰能支持得???”
阮慈心中不禁也是一震,李平彥、樊師弟兩人連片刻都存身不住,已是令她意外,但沈七卻也沒能待下去,這就令她心中感到一絲不祥:對阮慈來說,若所有人都在此知難而退,那她這一行也等于失敗,她是可以活著出去,但李平彥和樊師弟則無疑要死在恒澤天里了。
還好,小蘇神色陰晴不定,片晌后還是面色逐漸平穩(wěn),阮慈松了口氣,轉(zhuǎn)頭又問。“沐師姐,你怎么樣?”
別說是元嬰、洞天境界,便是道祖境界那無所不能的感應(yīng),阮慈都不是未曾經(jīng)過,眼下這一絲幻覺對她來說其實很好勘破,甚至不用動用東華劍鎮(zhèn)壓,自己也能處理停當。大概也是因為她明知這世界的真實底蘊,所以這里對她來說始終是虛無居多,完全是靠銀簪強行聯(lián)系,才能走到這樣的深處。
內(nèi)景天地便是這樣,在真幻之間,她明知是虛幻,那就沒有真正的危險,也因此一無所得,其余人受到影響更大,并非是心性就不如阮慈,不過即使如此,阮慈也覺得沐師姐走到現(xiàn)在有幾分勉強,她實力和李平彥類似,李平彥連一瞬間都堅持不住,沐師姐連吐三口鮮血,居然強行穩(wěn)住,還能前行,她面色蒼白,勉力笑道,“讓師弟擔心了,愚姐自問對幻術(shù)還有些心得,便是幫不上太多忙,但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寧可往前行去。”
阮慈便不再問,站起身道,“走!”
她們已學到規(guī)矩,在這里停留越久,幻陣便會漸漸演繹出當年道爭戰(zhàn)場,在金丹境界,眾人不存戒心,調(diào)息了許久,衍化出的戰(zhàn)場真實無比,差點就要了幾人的命。在這元嬰戰(zhàn)場,別說一道勁風沖著他們飛來了,光是千里之外的一點交手余波都能要了眾人的命。是以三人也不敢耽擱太久,更不敢放開心神、高談闊論,全都是約束心思,一念不起,順著腳下的精金道路往前奔去。
身邊世界逐漸演化,從精金道路兩側(cè)開始,地面一點點擴張,三人都是頭皮發(fā)麻,小蘇連聲催促,“快、快!”
三人從快奔變成飛掠,總算到了元嬰境界,道城似乎又要比之前更小,很快又來到高臺之前,向上爬去,此次所承重壓還和從前一樣,但三人已是應(yīng)付自如,似乎經(jīng)過剛才幾番歷練,實力不知不覺間已有了增長。如此又過了兩個時辰,那無窮無盡的高臺再度現(xiàn)出崖面,阮慈瞥了沐師姐一眼,猶豫片刻,還是未曾出言再勸,足底一蹬,翩然翻上了第五層高臺。
此處已是僧秀感應(yīng)出的真實道基殘損,恒澤真人原本的十二層道基,被斬落了七層,內(nèi)景天地殘余之中只余五層,而那道祖境界,一旦隕落便再也無法復現(xiàn)威能。最終內(nèi)景天地只能以一層對應(yīng)一個大境界,這般來擬化幻陣。按道理來說,此處應(yīng)該是幻境的終點,阮慈眾人的最終目標,便是在這層高臺上尋找到承露盤,這承露盤中的明珠就代表了幻境核心,屆時她們才能真正掌握幻陣,讓自己在五層高臺上自如挪移,切換世界,以掌控者的身份尋找到戰(zhàn)機逆轉(zhuǎn),恒澤真人敗亡的那一刻,也就是恒澤玉露化生的那一剎那。到那時,哪怕斗法余波崩裂天地,也傷不到藏在幻陣中觀察的掌控者,否則的話,他們在金丹戰(zhàn)場多待一會兒便可能會被殺死,元嬰、洞天戰(zhàn)場更是存身不住,根本沒有等候玉露化生的可能。
這承露盤作為幻陣核心,是不能被掩藏起來的,一如斗法時氣勢場中的強弱交換一般,對弈者必然有長處也有弱點,幻陣也是如此,有幻便必定有真,一樣要和破陣者做出交換,阮慈雙腳剛一踏實地面,洞天幻覺便自知覺中滲透出來,她心念微動,已將那幻覺鎮(zhèn)壓——和元嬰時的五感相比,洞天五感又有截然不同的改變,若說筑基期五感如紙上文字,金丹期五感如一本厚書,元嬰期五感如同實景心中,那么洞天期的五感仿佛又重回碎片,每一片都是某一時期的詳盡實景,只要神念足夠可以無限沉溺,若是對不熟悉的修士,這五感的改變便是最有威力的武器,但在阮慈來說,卻根本不值一顧,在幻覺之中她甚至化身道祖,道祖看待萬事萬物的五感又和洞天有極大不同,此時這樣的改變,不過是一笑了之。
她抓緊時間游目四顧,在一片純白之中尋找承露盤的蹤跡。沐師姐和小蘇在她身后也翻了上來,兩人都是如遭雷擊,沐師姐立刻抱著腦袋,長聲慘叫起來,“啊——————”
她尖利聲音在這空白的純色天地之中回蕩,就如同妖獸嚎叫,透著極度瘋狂痛苦??谥絮r血直冒,更有肺腑碎片冒出,很快那內(nèi)臟碎片之間,落出如玉碎屑,跌落地面化作靈氣,竟是在剎那之間,便被洞天境界的幻覺擊碎道基,連一句遺言都未曾說出,便已瀕死!
阮慈只看她一眼便知道沒得救了,此女自恃對幻術(shù)深有造詣,可以駕馭幻覺,但沒想到自身氣魄支撐不了野心,最終才登上洞天層面不過剎那,便被那一絲洞天感悟撐爆了軀體!
此時此刻,感傷也是無用,阮慈更不施救,此時也不及細思,一心二用,一邊搜索承露盤,一邊伸手拉住翻身要跳下高臺的小蘇,喝道,“給我畫卷,挺??!”
小蘇身軀不斷抖動,唇角黑血直溢,雙目無神,眼看已是不成了,口中嗬嗬連聲,竟連阮慈的話都似乎聽不懂,阮慈將他抱在手中,對著耳朵叫道,“喂!你不是還想賣給我嗎!快給我一幅畫卷!我要畫了黑白熊的!”
這番話似乎觸動回憶,小蘇眼中勉力聚集神采,從懷中取出一個乾坤囊,但已無力遞給阮慈,乾坤囊落在肚腹之上,阮慈將它取過,翻手倒出一堆畫軸,隨意撿了一個,將自己第一次面見青君的記憶注入,便如同是對那畫卷祈念,讓畫卷擬化出青君的神韻。
這祈念化為絲絲黑氣,往小蘇鼻端飄去,剛一入鼻,小蘇身軀一震,那不可自控的顫抖便輕緩了許多,但畫卷顯然支持不住道祖級數(shù)的神韻,只是短短一瞬,便從邊緣不知何處冒起火星,阮慈連忙將小蘇背起,隨手收起畫卷,一邊往前跑去,一邊叫道,“你運法別停,畫卷燒完了我還有?!?br/>
小蘇頭顱滑落阮慈肩前,黑發(fā)輕搔臉側(cè),呼吸濃濁,仍有濃濃血腥氣,但自從開始汲取黑氣,已是平穩(wěn)了不少,過得片刻,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終于止住顫抖之勢,從胸口中喘出一口長長粗氣,咯咯作響,就像是從溺水中醒覺過來一般,輕咳著說,“原、原來是你,原來你是慈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