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元嬰期的死人劉寅,后有修為不明,但應(yīng)該不高于元嬰的活人柳寄子,阮慈可謂是腹背受敵,要說這兩人誰更難以應(yīng)付,應(yīng)當還是劉寅,畢竟他已經(jīng)死了,這白霧留影,可能只是內(nèi)景天地的幻象。但阮慈審時度勢,還是沒有前行,留在原地望著柳寄子,心中想道,以他的修為,要暗中擒住我其實不難,但他并沒有出手,可見另有打算,若是他往前走得太快了,我再跑不遲。
她猜得不錯,柳寄子確實沒有對她動手的意思,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下來指著云霧道,“云空門有一門神通是不傳之秘,到底叫什么,外人無由得知,但確有神效,傳說云空門得傳此術(shù)的修士,可以擬造一片虛空,將自己所思所想觀想于其中,久而久之,虛空起霧生云,機緣到時,霧中的思緒將會化現(xiàn)世間,憑依在法器之上,一如實在。你瞧,劉前輩雖然身故,但內(nèi)景天地中的這片云彩,像不像這門神通?”
那白霧劉寅對他怒目而視,云霧金丹滴溜溜地繞著丹田直轉(zhuǎn),但卻沒有再度飛出,阮慈道,“你來了,他便不敢動手了?!?br/>
“不錯,他感應(yīng)到我的法力,知道不是對手——其實,這終究只是內(nèi)景天地的幻象,只知畏懼我的氣勢,卻不知道,你也并非他能附身奪舍的對象,我有法力護身,你有青劍鎮(zhèn)壓,不至于被他奪占識海。不過,劉前輩遺留的這一縷執(zhí)念若是撲入你的識海,終究會給你帶來一點麻煩?!?br/>
柳寄子鼓起腮幫子,往前吹去,一口氣出猶如大風刮過,白霧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只有點點云氣,猶自在少年劉寅的位置縈繞,柳寄子嘆道,“劉前輩,修士只修這一世,看開點,一點執(zhí)念,放下也罷?!?br/>
白云搖曳,那劉寅的幻影終是不再執(zhí)著于阮慈,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景洞天深處,所過之處樹濤凄凄、冰泉幽咽,阮慈和柳寄子目送他消散在林間深處,柳寄子道,“我送你出去,免得你再遇到什么怪事。”
阮家滅門,不管有多少前因,柳寄子是仙門中直接下令的那個人,這總是錯不了的,阮慈對他極是提防痛恨,但王盼盼逃走了,她也拔不出東華劍,柳寄子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是他給面子,就是飛起一劍將她殺了,阮慈也無法反抗什么,只得從命。
兩人默默走了一段,阮慈心中又好奇起來,終是忍不住問道,“若那執(zhí)念撲到我身子里來,以后,我就是他了嗎?”
“不至于,”柳寄子對她很耐心,其實他剛才已說過一次,但重復(fù)解釋也殊無不耐之色,“你已能勾連東華劍,因此才引動執(zhí)念感應(yīng),東華劍自然會庇護你,不過,他的執(zhí)念在你體內(nèi)纏綿,若無良師出手,你修行時會雜念叢生,有很多幻象。如果你再往前走,見到他破丹成嬰的情景,那么將來成嬰時會有極可怕的知見障,困難重重,會不會隕落于天劫之下也不好說?!?br/>
阮慈問道,“你也不敢看他成嬰的樣子,所以才喝住了我們是么——其實,你早已發(fā)現(xiàn)了我們罷?”
柳寄子笑而不語,阮慈自言自語道,“嗯,看來你也沒有成嬰?!?br/>
“小可不才,修道七百年,堪堪金丹中期?!绷淖硬⒉簧鷼?,從袖口取出一柄竹扇,搖扇笑道,“我知道阮姑娘修道三百年的時候,定然要比現(xiàn)在的我強上許多的?!?br/>
等他搖起扇子來,阮慈才發(fā)覺四周似乎又有云氣聚起,柳寄子搖頭嘆道,“既然是執(zhí)念,又哪有這么容易消散,待我們走出去之后,這里真要封起來了,只等云空門來人再處置罷。”
“你便是為了辦這件事來的嗎?”阮慈頓了頓,又問道,“你說修道人只修一世,是什么意思?平常人有許多世么?修道人只有一世是為什么?”
“你比你那個姐姐還喜歡問這問那。”柳寄子似是被她問得頭疼,笑道,“只是她都問在點子上,你卻絲毫也不問些要緊的事。你怎么不問我,現(xiàn)在有多少人找你?你怎么不問我接下來你該怎么辦?”
他提到阮容,阮慈心中不禁一痛,她強忍著怒火,若無其事地道,“現(xiàn)在有多少人在找我?大概所有人都在找我吧,我該怎么辦,問了你,你會告訴我么?”
柳寄子點頭嘆道,“果然是東華劍種,資質(zhì)的確非凡,你年紀雖幼,卻也比周岙強得多了?!?br/>
兩人邊走邊說,此時密林已然到了盡頭,阮慈隱隱有種感覺,若不是柳寄子陪在她身邊,這條路只怕不易走完。
當她雙足踏上熟悉的石地時,阮慈大松了一口氣,眼前光禿禿的石山雖然無聊,但卻要比剛才那鳥語花香的密林更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