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著檀香的室內,少女坐在梳妝臺前,鏡中的燭火明明暗暗,她雪白的下頜倨傲地抬起,仰視著鏡前精致的人兒。
少女肌膚極白,黛眉纖長,染了口脂的唇色妍麗,卻有一抹未涂好,暈開了在唇角,使得這份美貌增添了幾分鬼魅般的驚悚。
宛如聊齋里美艷的畫皮少女,夜半三更,桃花面皴然開裂。
“轟隆隆……”廂房外雷聲翻滾,門乍然被推開,吱呀一聲,沉悶如同奄奄一息的老嫗在咳嗽。
眼角余光瞥到一片白如雪的衣擺,少女臉上的傲慢與怨毒瞬間退去,換成了一種脆弱又無害的嬌柔。
鄭福很清楚,只要自己頂著這得天獨厚的無害面容,誰都不會懷疑是她在背后陷害謝歡歡。
“謝……”師弟兩個字還未說出口,她先感覺到自己胸口尖銳一疼,低頭一看,自己的身體已經被長劍貫穿。
雪白的劍穗微動,“噗嗤”一聲,腥熱的血濺在少年同色的衣袍上,像雪地里驟然開放了一樹梅花,點點花瓣飄墜下來,凄艷而哀切。
“為……什么?”
少女不可置信地回頭,唇間艱難溢出這幾個字,少年的長劍已經收了回來,一串連綿不斷的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暈成暗色的痕跡。
少年的面目模糊在濃重的夜色中,只看得清他清俊挺拔的身影,雪色的衣擺簌簌微動,停在不遠處,少年緩緩開口,清冽的嗓音卻裹著壓抑的詭譎笑意,“鄭師姐,今日好像是你的生辰,你知不知道……”
我等著這一天殺你,等了好久了。
“轟!”雷聲震耳,蓋過了少年后半句話,少女瞪大了眼睛倒在梳妝臺上,發(fā)鬟散亂,黑如瑪瑙的眼睛瞬間空洞,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
少年這才慢悠悠上前,單手擒住少女的下頜,如同對待珍寶一般細致摩挲著,修長的手指點上尚有余熱的唇瓣,又款款用指腹將那一抹不規(guī)矩的口脂拭去,少年目光專注又虔誠,仿佛透著眼前的人在望著誰。
好一會兒,少年突然發(fā)出一聲愉快又短促的笑,繼而癡了一般喃喃,“阿姐?!笨苫貞闹挥袧M室的寂靜。
案臺上的燭火妖嬈地跳躍著,少年忽然垂下了睫毛,眼睛黑得宛如看不到瞳仁,瞬間,他掛在唇角的笑意變得落寞又蒼白,幾不可聞道:“我好想你?!?br/>
——
鄭拂又做噩夢了,夢境紛繁復雜,重疊萬千,鉛色的云,紫色的急電,少年模糊不辨的容顏,錐心的疼痛,一股腦席卷而來,壓得她快透不過氣,任憑她怎么努力都睜不開眼睛。
枕席上,她臉色蒼白如紙,眉尖痛苦蹙起,堆砌的青絲散亂鋪開,鬢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整張臉頓時濕淋淋的,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