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膝下,已經(jīng)有了兩子一女,都是繼室宋妙所出,加上已經(jīng)正式過繼給南平侯的嫡長子,其實(shí)是三子。雖然不算多,但對趙滄頡來說已經(jīng)太多了,多到他開始擔(dān)心子孫后世,因?yàn)閷O子輩的已經(jīng)有幾個在活蹦亂跳了,而那些小家伙們的品性,他實(shí)在看不了那么長遠(yuǎn)。
“都說入土為安,但你們?nèi)粜㈨?,就把我火葬了吧?!壁w滄頡臨終的時候姿容還是極好的,些許病容并未有損他的氣質(zhì),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是靠在迎枕上的,面帶微笑,聲音自然。
跪在他面前的是三個兒子,長子宋悅澤也在,他自幼就在南平侯府長大,侯爺待他好,卻也從沒瞞過他的身世,少年的時候因?yàn)檫@點(diǎn)兒不一樣還曾犯過擰,跟親爹嘔過氣,猜疑過繼室宋妙是否在此事上有什么牽連。
后來長大了,成家立業(yè)了,漸漸也就把這一段少年心事放下了,這也是因?yàn)橛H爹對他挺好的,不曾因?yàn)檫^繼出去就疏遠(yuǎn),對他和弟弟們都一樣,實(shí)在沒什么好讓人不平的。
這時候反應(yīng)最大的也是他,第一個就喊出了不同意,被親爹瞪了一眼“此事就如此。”
后半輩子都在內(nèi)閣待著,趙滄頡一身官威不缺,斬釘截鐵地一說,再沒有人敢吭聲犯擰。
哄了孩子們出去,末了又對陪了他半輩子的宋妙說了幾句話,安排得都是極妥當(dāng)?shù)模ㄒ徊煌桩?dāng)?shù)谋闶菦]有了那個應(yīng)該有的合葬。
“有時候想想也是可笑,可怎么分吶,合葬不合葬的,多擠啊,且容我輕輕松松去吧?!壁w滄頡說到這里,又笑了笑,他不知道這一死是不是終結(jié),眼里頭也有些不舍,笑著緩緩閉上了眼。
“你可真是狠心??!”兩鬢蒼蒼的婦人滿身綾羅,滿頭珠翠,一雙眼卻是淚下如雨,一輩子的夫妻最后竟是連個“死同穴”都無,他可曾想過這會讓她多難堪?
也許想了,也許不曾,直到此時,宋妙才不得不承認(rèn),她從來不了解這個男人在想什么,一如當(dāng)初那般果斷地把宋悅澤改了姓。
這么多年,他對她不是不好,沒妾室沒通房,該有的體貼關(guān)懷更是半點(diǎn)兒不曾少過,多少次都讓人感激上蒼能給這樣的一段緣分,但是臨到終了,他掛念的竟沒有一點(diǎn)兒是她,怕她后來偏心,更是早早把家財(cái)分了,不是沒有給她留下保障,但這明顯不要讓她當(dāng)老封君的意思實(shí)在是有些寒人心。
想著,宋妙在撲上去痛哭的時候狠狠捶了一下那已經(jīng)閉目的人兒,那一句哽在喉間的質(zhì)問被悲鳴壓下,問與不問,又有什么意思呢?
朝堂上早已換了新帝,這位跟趙滄頡還有些師徒之情,聽聞這位老師故去,特意給了加封,容其以“太師”之位風(fēng)光大葬,聽聞對方的遺命是要火葬,愕然之后唯有一笑,早知道是個與眾不同的,就連死了都要讓人多記憶一回。
“且隨太師的意思吧?!被实蹧]有不允的理由,死者為大,旁人總不好違逆的。
因?yàn)檫@個,還讓禮部犯了一回愁,這火葬的禮到底該怎么辦呢?
應(yīng)該說人類的思維總有共通之處,香木床架起來,大火燒了,再把灰攏一攏,錦繡包裹著,裝到防蟲的棺材里依舊埋了。還別說,大火燃起時候的場面,悲聲都要被那熊熊的火焰壓下了,莫名有了另一種悲愴。
多少年后,后世的人說起這位“火葬始祖”,也曾有人這樣調(diào)侃“還別說,這位還真是聰明,早早預(yù)見了土葬占用耕地的不良后果,以身作則,率先火葬。只可惜那時候沒流行起來,倒是現(xiàn)在,活人住的房子都不夠了,這才想起來壓縮死人的占地面積?!?br/>
“依我看,那是他為了防盜墓的才這么決絕?!毕胂胨?jīng)對鄰國的絕戶計(jì),這種“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事情似乎也不是做不出來,只可惜子孫后代理解得不太好,到底還是給大葬了。
不過,盜墓的再猖獗又能怎么樣?能夠盜走那些陪葬,難道還能破壞那棺材里的骨灰不成?也不用擔(dān)心后世那些剝皮割肉的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