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合上書,耳尖的聽見宜嘉公主字眼,迅速起身迎出來:“是宜嘉公主不好?”
來人是雍和宮的太監(jiān),雨太大傘遮不住稍顯狼狽,衣擺濕了一截,正往地上淌水,見裴淵出來,霎時松了口氣:“今夜是裴太醫(yī)在,正好!您快去瞧瞧公主吧,主子舊疾復發(fā),正難受呢……”
裴淵霍然色變,忙叫醫(yī)士收拾藥箱,隨意拿了一把傘便沖進雨幕去了。
小太監(jiān)忙不迭跟上去,裴淵身長腿長,一步不停地往前走,他氣喘吁吁的竟是跟不上腳步。
太醫(yī)院距雍和宮不遠,穿過長廊,過兩處宮殿便到了。
天黑路滑,大雨難行,裴淵幾乎連傘都撐不住,雷鳴電閃,晃得看不清路,小太監(jiān)手里的燈籠根本支持不住,沒一會兒就濕透了。
穿過長廊,眼前一片黑暗,裴淵輕車熟路地摸黑前往,心里的急切如山崩海嘯,由不得慢行,往日只有幾百步的路,此時卻仿佛延長了百倍。
這樣熟悉的場景,叫他無端想起自己曾經不止一次經歷過這樣痛苦的煎熬。
如此這般的大雨,他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經歷過,每日數次的來往太醫(yī)院與雍和宮,最后一次從太醫(yī)院前往雍和宮,是在那個更深露重的秋夜里。
那一去,雍和宮便再也沒有等待他看病的人……
霜降天寒,他的心陡然發(fā)冷,雙腳踏進雍和宮,他已經被濃重的藥味熏得麻木,但見床上奄奄一息,弱柳扶風的女子,又忍不住勾起幾分沉重。
他用盡畢生所學,都沒能救得了她,眼睜睜看著她閉上眼,將短暫且明媚的一生留在他雙眸中。
那是他后來幾年里午夜夢回,總也揮之不去的夢魘,剜他的心,刮他的肉,從前世到今生,無時無刻都在后悔的執(zhí)念。
大雨還在下,浸透他的衣擺和鞋襪,燥熱之中的一點冰涼,叫他飛走的神思驀然清醒。
穿過雨幕到了雍和宮,殿里燈火通明,簇簇燈火掩映著窗里忙碌不停地宮人,裴淵丟下傘進去,趙如裳身著中衣痛苦蜷縮著,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公主?!彼p喚一聲,在床邊蹲下,僵硬的表情柔和下來:“微臣來遲,您還好嗎?”
外面忙碌,寢殿里卻是安靜的,每一處布置都透著奢華精細,這是屬于嫡公主的尊貴。
宮人們放輕了腳步,連大氣都不敢出,趙如裳氣喘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寢殿里很明顯,原本發(fā)紅的俏臉也蒼白起來,秀眉緊蹙,意識也有些模糊。
他觀察趙如裳的臉色,離得近,看清她如瀑的黑發(fā)混著黏膩的汗水散落在脖頸間,趙如裳半睜開眼,看清了裴淵眼中不加掩飾的關心,啞聲開口:“有些心悸……頭暈,總想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