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母退了出去，漓心一身青衣進來替她梳妝更衣。

    她的心忽而就尖銳的疼了一下，唇邊卻偏偏勾出一個燦爛的笑：“方才三殿下在我房里的時候，你是不是就一直在門外偷聽，然后隨時準備搖鈴？”

    漓心表情不變，依舊自顧自的替她綰發(fā)上妝，漠然開口：“只要桑姑娘謹守對公子的承諾，漓心也樂得省心，姑娘和我都可以好過些?！?br/>
    慕卿忽然就將手中的梳妝奩狠狠擲在地上，冷笑道：“桑姑娘？你在叫誰呢？我可不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漓心已經(jīng)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精制的玉鈴，輕輕搖了起來。

    鈴聲牽動了她腹中的蠱蟲，疼痛霎時蔓延四肢百骸。

    漓心并沒有搖太久，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她只是想要警告她。

    她疼得跌坐在地上，額上冷汗涔涔，只能聽得漓心的聲音繼續(xù)平淡傳來：“這樣的話桑姑娘以后還是不要說了罷，姑娘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若非擔心姑娘會不守諾言，漓心比你更加不愿意留在這礙你的眼，而現(xiàn)在看來，公子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忽然間頹然閉眼，如同被抽走了身力氣一般，一動也不能動彈。

    漓心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在她如云的發(fā)間簪上一朵盛開的牡丹：“桑姑娘覺得委屈嗎？可是在漓心看來，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br/>
    她無力的笑了一笑：“你是在告訴我，一個身份換回一條命，原是我揀了個大便宜，是不是？”

    漓心一面取過面紗替她戴上，一面輕道：“我只是想要告訴姑娘，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從你點頭要公子出手救你的那一刻起，你就該謹守承諾，如果姑娘一定要問漓心的看法，漓心覺得，一個身份換回姑娘的一條性命，至少是公平的，如果姑娘知道公子每動用一次‘畫鬢如霜’對他的身體損傷有多大，那么你此刻也就不會露出這種自怨自艾的神情了?！?br/>
    她的眼前，恍惚間，仿佛又出現(xiàn)了那一片郁密的海棠花林，和那一抹淡墨青衫。

    那男子，有著這世間最清絕的面容，周身的冷寂氣息不染半分凡塵骯臟，他逆光站著，頎長的身影被鍍上了一道微微的亮，眼中，卻是亙古不變的寂寞。

    你想要活下去嗎？他問。

    那一刻，她以為自己遇上了天神。

    伸手極緩極緩的撫上自己眼底的那顆朱紅色淚痣，她深深吸氣，終于能夠哀涼而平靜的笑起：“你放心，蘇先生對我的恩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沒有辦法回報他什么，那么至少，我答應過他的事情，一定會做到?！?br/>
    提裙款步下樓，面紗遮住了如花的笑靨之下，容顏的凄傷。

    翻袖，折腰，一個個優(yōu)美的動作連貫舞來，那些驚艷的目光和叫好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離她那么遙遠，她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將軍府中那個金碧輝煌寬敞明亮的殿堂，四周是一眾姐妹和官宦家命婦小姐隱含嫉妒的稱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