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為什么不擇手段也要引姐姐過來的緣故了?!变賰浩恋碾p眼瞬息不離的看著我,一字一句的開口道:“這紙片上的內(nèi)容,皆是太子每日必得的情報,我不知道他是通過什么途徑獲取的,但卻知道他無時無刻不在盼著?!?br/>
“既是如此機密的東西,他怎么會讓你知曉?”我看著她,靜然問出了聲,視線同樣一眨不眨的鎖住她漂亮的眼。
“如若他肯不避諱的讓我知道,我又何須連見你一面都這樣費盡周折?”滟兒笑了笑:“是有一次他宿在我瑞凰樓的時候,恰有一封這樣的急件送上,那種情勢之下他都能克制得抽身離去,我便知道這其中必然非比尋常?!?br/>
她說得隱晦,我卻也非懵懂,自然能明白她的所指。只不做聲,聽她的聲音繼續(xù)傳來。
“后來我上了心,處處留神,他雖把這些紙片藏得隱蔽,卻到底是讓我找到了。于是我便趁著他入宮理政的時候,或是夜里倦極深睡的時候偷偷翻出這些紙片謄抄,再原封不動的放好。所以姐姐方才看到的并不是原件,只不過內(nèi)容,卻是分毫不差的。”
我心內(nèi)震動,面上卻是極為平靜,深深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問道:“滟兒,你既已嫁入東宮,現(xiàn)在卻又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么?”
她垂眸,半晌之后可有可無的笑了下,卻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太子能得到這些消息,必是在軍中安插了耳目,只怕位份還不低。若我偷聽到的消息是真,那么就連平亂也只是個幌子,三殿下此行,恐怕兇多吉少,落了里應外合借刀殺人的套?!?br/>
我緘默不語,只是深深看她,而她與我對視良久,終是自嘲的笑起:“罷了罷了,看來今日我不把一切向你說清楚,你是不會信我的。二姐,你可還記得我與太子殿下的這場姻緣是從何而起的?”
我不意她會突然問這個,一面回想,一面應道:“聽母親說,你與太子是在去年上元賞燈的時候意外遇上的,彼此一見傾心?!?br/>
她笑了起來,似是帶著追憶,明明艷麗無雙,卻總叫人覺得凄楚。
她看著我,聲音帶著微涼的笑意:“是上元賞燈節(jié)沒錯,可是我遇上的那個人卻不是南承冕,而是,三殿下?!?br/>
我心內(nèi)驀然一震,驚痛交加的看向她,而滟兒似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神色一般,繼續(xù)微微笑著,開了口:“我看中一個宮燈,卻猜不出它的燈謎,恰好他路過,連思索都不用,輕而易舉的就替我贏下那盞令多少人艷羨的宮燈……”
她的聲音里帶著追憶的恍然,如夢境一樣不真實:“我知道他是當朝三殿下,有一次隨母親入宮的時候遠遠見過,他卻不知道我是誰,笑著將宮燈遞給我轉(zhuǎn)身便走。那時的我,就如同著了魔一般,也顧不得羞澀禮法,追上前去便同他說‘待殿下來日到我慕容相府,滟兒必然親自謝過殿下的贈燈之情’?!?br/>
我心內(nèi)痛楚難言,緊緊的閉上了眼睛,她的那一句話,那樣含蓄而情意殷殷,無非是為了將自己的身份告知,顧不得禮法羞澀,只是不愿意和他錯過。
“后來,父親大壽,指婚的恩旨也下來了,你不會知道那時的我有多開心,就如同,摘得整個春天的花朵一般……我細細梳妝,換上最美麗的衣裳,在壽席上吹笛獻舞,外人皆道慕容小姐才情過人,孝感動天,卻不知,我為的,不過是他在座,如此而已。”
從她的敘述之中,我隱約能猜透這事情的起承轉(zhuǎn)折,卻仍是下意識的抗拒,不愿意相信,我看著我妹妹皎潔如月卻也清冷如月的容顏,微帶顫抖的問出了口:“那為什么還會有逃婚一事?”
滟兒笑了起來,讓人覺得無盡的凄冷而心憐:“二姐,其實你已經(jīng)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罷了,就如同當時的我一樣。母親常說,我太心高氣傲,這樣鋒芒畢現(xiàn)的性子,總有一天是要吃虧的,從前我不以為然,現(xiàn)如今,卻是不得不信?!?br/>
她繼續(xù)笑著,眼中卻是冷漠一片,連恨意都不帶分毫,聲音亦是平淡得如同再述說他人的故事一般:“父親的壽宴之上,既是請了三殿下,又如何會遺漏了太子?是我自己作繭自縛,那一曲笛音一段舞,沒有打動我愛的人的心,卻是引起了東宮的興致?!?br/>
我想起了不久前的中秋賞月宴上,滟兒一身素衣笛音天籟,清冷美麗得如同月中仙子,而她刻意而為之的那場表演我雖然未能親眼看到,卻不難想象,該是何等的驚塵絕艷。